嘎嘎

【8.1】

今天可以载入史册，堪称梁宝晴人生之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天。

他居然和方木僵持在屋子里两三个小时，隔着一张床，方木压根不给他靠近的机会。梁宝晴起初还用案件线索来哄，但方木不为所动。梁宝晴并不知道，这一招已经被自己用过数次，怪不得方木都露出了你当我傻瓜的脸色。

梁宝晴哄也哄了，话也说了，奈何方木人如其名，就是一块木头，看着活色生香，实则抱也不能抱，亲也不能亲。

梁宝晴索性在床尾坐下，以逸待劳，打量方木。

此刻的方木与记忆中的方木有些不同。

记忆中的方木二十出头，眉眼间还有生涩棱角，像刚刚抽条的树。那时候的方木温柔而痴情，听到自己说要出去玩的时候，会咬着嘴唇嗫嚅的说，‘家里也很好玩’。

而现在的方木，岁月留下的痕迹是将棱角冲刷成了柔和的弧度。看着自己的眼神，只有清朗明澈。

梁宝晴忽然眉头微微一皱，之前没有注意，如今看得仔细，便见方木身上有几处淡淡疤痕。

梁宝晴拍了拍床，说，你过来。

方木一脸的戒备。

梁宝晴说，你如果不肯过来，我就叫了。

方木一愣，说，你……你叫什么？

梁宝晴之前多番言词动摇不了方木，如今也不想再浪费唇舌，直接伸手扯开了自己衬衫衣领，扣子崩落在地，再抓乱头发，手指不忘了在脖子上留下两道淡红指痕。

再看方木，微微一笑，“你猜。”

方木一愣，等看明白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就算叫了，有人信么。”

梁宝晴耸肩，“谁知道。不如试一试？”

方木当然不会让他试，这么一闹，也就将刚才的僵持对峙放下，走到了梁宝晴的身边，犹豫了一下，也坐在床沿。

梁宝晴说，“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方木没料到梁宝晴问这个，但梁宝晴既问得平常，方木便也平常答道，“破案的时候，难免的。”

梁宝晴说，“从以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当警察。”

方木有些惊讶的看着梁宝晴。说，“我们以前聊过这个。”

梁宝晴不动声色，“所以想看你有没有改变主意。”

方木摸了一下后脖颈，没有开口。

梁宝晴说，“不耐烦说第二次？”

方木说，“我只是想，这个问题，我一共只碰到两次。第一次是你，第二次还是你。”

他双手撑住床铺，人微微后仰，说，“说的俗气一些，一开始，我是想当英雄。”

梁宝晴看着那些伤疤，“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方木一笑，说，“不然怎么叫英雄。”

梁宝晴的面前浮现画面。

闷热的夜。

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冰冻的，外壳滚落水珠的啤酒。

自己说，“其实你不适合当警察。”

方木说，“因为我太笨。”

自己轻轻的说，“你的心太软。”

梁宝晴的思绪回到此刻，再看方木。

他因为方木的伤疤而感觉到了不舍。

那些伤疤不止在身，更加在心。

方木每一次能够抓到凶手，是方木将自己作为祭祀交换了异常的潜能。承受伤痛，承受深渊边缘的窥伺，然而从不后悔。

这就是方木。

梁宝晴伸手，抚过方木上臂的疤痕。

方木没有躲闪，或许是感觉到了梁宝晴这一次的触摸不带有任何欲念。

梁宝晴说，“丑死了。”

方木忍住翻白眼，这个时候说丑，脱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说。

这句话冒出来，又觉得自己放浪了，不自然的咳嗽一声。

梁宝晴却不放过那些疤痕，越看越是碍眼，越看越是心中不快，说，“都是哪几次案子，你一个一个告诉我。”

方木看住梁宝晴。

梁宝晴问，“怎么了。”

方木斟酌的说，“你……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梁宝晴看着方木，嘴角泛起一点微笑，凑近了方木，轻声问，“哪里不一样？”

方木说，“有点……”

梁宝晴靠得更近，都能看见方木面颊的绒汗毛，“有点什么？”

方木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一眼梁宝晴。

梁宝晴心中得意。

“……有点，”方木说，“有点幼稚。”

梁宝晴的笑容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