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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结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拿的是配角的剧本【2】

说起来,城南制造厂那个意外给李大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厂正在兴建,尚有许多地方未曾完工。上辈子,他死缠烂打的跟去了,跟着陈探长四处检查的时候,一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拿木盖子草草挡住的电梯竖井里。幸好不深,没有受伤,但那电梯是为了运送工具,造得极窄,两个人站在里头几乎是要身贴着身脸对着脸,两双长腿不得不交错站立,陈探长把脸扭开,尽量不直视李大亨。


但李大亨眼不错的盯着陈探长,哪怕是扭过了脸,那脖颈的线条,掩在衣领里的锁骨,都让他口干舌燥,心跳加快、


陈探长动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大亨。


李大亨愣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的身体反应。


硬了。


陈探长的怒气昭然欲揭,面颊因为愤怒泛起一丝异常的潮红。


李大亨心里一动,更硬了。


这是上辈子的事。


这辈子,重生以后的李大亨想起这件事就想一豆腐拍死自己。


城南制造厂是肯定不会去,但那个电梯井得及时处理。


李大亨让秘书安排了两个工人,一大早的去了城南制造厂,在旁监督,亲眼看着电梯井的口封实了。出了制造厂,把车停在隐蔽地方,到了中午,陈探长一行人来了,李大亨哧溜一下滑下去半个身子,躲在车窗后头,大衣裹得紧紧,领子遮住了大半面孔,看着陈探长他们进去,再等到陈探长他们安全出来,终于松了口气,发动车子离去。


陈探长站住了脚,往车子开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法医朋友觉察出来,问,“怎么了?”


陈探长说,“那辆车,我们来的时候就在。”


法医朋友若有所悟,“我们走了,这车也走了?”


陈探长点头,说,“我回头让人查一查。”


法医朋友说,“我把今天找到的证物尽快化验。”


两人回到城中,分头各自去忙。


陈探长绕道到了一家南货行,小伙计上前招待,陈探长看了一圈货柜,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便问小伙计,茯苓糯米糕放在哪里。


工作缘故导致经常三餐不定,一来二去,胃就不好,他又不耐烦吃药,后来是有人推荐了一种茯苓糯米糕,用洋派点心做法,烘成一个个杯子小蛋糕,拿烘焙油纸一包,四个一盒,糕体湿润扎实,偶尔还能吃到里头的葡萄干。一般吃上三四个就饱了,既解决了一餐,又能养一养胃。


小伙计听他一说,挠了挠头。又去问掌柜。


掌柜笑着说,客人是从广州来吧?鄙行在广州的分行倒是有卖这个,不过本城的客人不爱这一口,本小利少,就不进了。


陈探长一怔。


掌柜问,客人要点别的么?


陈探长回过神,说,谢谢,打扰了,不必。




李大亨在夜巴黎又消遣了一晚,说是消遣,是躲在了包厢里,点了小厨房的菜。


夜巴黎是有小厨房,专门给贵客做一些小点心充当夜宵。没有像李大亨这样要一碗排骨面结结实实连汤带水的吃下去,碗底朝天的。


莺莺和燕燕面面相觑。


李大亨一抹嘴,这一天忙活下来,都没吃过东西。


吃完了也有了力气,叫过莺莺和燕燕,一人塞了一个红包,燕燕又了给红宝石戒指,莺莺多了一个金刚钻手镯。


两人拿了贵重礼物,心里都犯嘀咕。燕燕使个眼色给莺莺,莺莺心里一咯噔,不会是想纳她们俩当二房?这肯定不能答应!


但见李大亨拍拍屁股站起来,“我以后来的少了,你们多帮衬彼此,照顾自己,这点东西就当是咱们这些年的情分,留个念想。”


燕燕脱口,“李老板是要结婚了?”


李大亨噗嗤一声,笑岔了气,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是我要回去忙正经事了。”


上辈子,心里眼里只有那个人,无所不用其极,做了许多错事,荒废了许多时光,回头再看,连家业都被自己折腾得一蹶不振,当时自己还觉得无所谓,是心甘情愿的孤注一掷。但后来才发现,自己的产业里,单一家厂少说也有几百号人,这些人身后又有几百个家庭,一两千人的生计都系在自己身上,而自己为了一点私心就全然不顾这些人的死活。


自己能一掷千金,能挥霍无度的去讨一个人的欢心,却忘记了肩头所承担的责任。


李大亨走出夜巴黎的门口,天飘落细雨。


莺莺送他,见下雨,便说,“我去拿一把伞来。”


李大亨阻止,“不用了,雨又不大,你穿得少,快进去,别着凉了。”


莺莺抿唇一笑,欲言又止,说,“李老板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李大亨说,“当然。”看了眼莺莺,却想起一件事,笑着说,“你表哥什么时候回来,也能到我这儿谋份差事。”


莺莺面色显然一变,声音也冷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大亨也一愣,随即发觉是自己大意了,这件事是上辈子的事,自己在此时不应当知道。


上辈子,莺莺从夜巴黎辞职,人都道是做了哪一家达官贵人的姨太太,但李大亨有一次在街头遇见一家烧饼摊,看见莺莺布衣粗服在里头张罗,一打听才知道,莺莺这些年在夜巴黎挣的钱都送到了乡下老家。她从小父母早亡,是一个半瞎的姨奶奶拉扯长大,姨奶奶还有个儿子,莺莺叫他表哥,从小腿脚不好,就留在乡下照顾姨奶奶,姨奶奶一过世,表哥就来沪城找莺莺,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都还给莺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许,干脆就结了婚,莺莺从烟花之地抽身,做了个烧饼西施,那表哥虽然身体底子弱,但脑子灵活,几年下来,将烧饼摊开成了小有名气的糕饼铺子,开张剪彩的那一天,正是李大亨名下又一家商行关门歇业。


李大亨含糊的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总有人知道。”


莺莺沉默。的确,夜巴黎的几个小姐妹知道这件事都劝自己,现在姨奶奶在乡下,表哥不能来找自己。即便有一天来了,知道自己是做这个行当,保不准就心生芥蒂。


自己再泼辣刚强,却对这件事惴惴不安。牵动愁肠,眼中含泪。


李大亨一慌,“别啊,你别哭啊。”


莺莺索性就让眼泪流下来了,“我苦我的,与李老板没有相干。”


李大亨踌躇一阵,抬手拍了拍莺莺的肩,说,“你这一番心意,一定会有回报。我保证。”


莺莺说,“李老板拿什么保证,你又不是神仙。”


李大亨说,“我虽不是神仙,但比神仙还灵,你把这句话记着,若不准,来砸我的招牌。”


莺莺勉强一笑。


李大亨说,“若准了,你就带你表哥来找我,我给他谋一个差事。”


莺莺一怔,“真的?”


李大亨说,“我明天就让秘书送一份合同过来先押着。”


莺莺这才破涕为笑。不管李大亨这句话是不是真的,至少给了一份希望。


李大亨也松了口气,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一语双关,莺莺承李大亨的情,忽然上去亲了李大亨的面颊一口。


李大亨吓了一跳,直接捂住自己的脸。


莺莺瞧了瞧李大亨,虽然是一米八的高个儿,但粉扑扑面颊,黑白分明眼睛,看上去又俊俏又可爱,倒显得比自己还小一些。


哼了一声,便扭身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回去。


李大亨嘀咕一句,女人真是麻烦。




雨丝虽小却密,如一张湿网,罩住了全城,大街小巷尽是湿漉漉的水汽。


李大亨走了一段路,见着前头有个人影,本想侧身让一让,但那人迈步上前,一步步走到了路灯底下。


李大亨停下了脚,左右看看找不到路退,心里叹口气,打招呼,“陈探长,又这么巧。”


陈探长看着李大亨,并没有遮掩脸上的冷淡神情。


李大亨摸了摸自己的心,小声说,你别难过。


李大棒小朋友接茬,我们都不难过我们都习惯了。倒是爸你别难过。


李大亨说,我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李大棒小朋友问,真哒?


李大亨抬眼看着眼前人,不是自己的,注定了头破血流也抢不到。




——真的。




陈探长说,“我去李老板家中拜访,李老板不在。”


李大亨含糊说,“嗯,我去……去见了个朋友,陈探长有事?”


陈探长说,“想向李老板了解一件事。”


李大亨说,“呃,急吗?要是不急,那就明天……”


陈探长说,“急。”


李大亨讪讪,“……哦,是什么事?”


陈探长说,“今天李老板抢先一步去城南建造厂,是要做什么。”


李大亨一愣。


陈探长说,“我们已经事先问过那两名跟李老板一同过去的工人,他们承认是受李老板的意思做一些简单工程,但为什么要做,却不明白,还请李老板言明。”


李大亨张口,想说,你是怀疑我吗?


换了上辈子,他肯定是委屈,要愤怒,要好好的发一场脾气,为自己分辩一番。


失望的一次两次,或许还有不甘。但失望了一辈子,也就习惯了。


李大亨说,“是这样,李探长跟我说了你们要去城南,我事后想起来那边还在施工,有些地方可能危险,就带人过去查漏补缺。 ”


李大亨如此平静,倒让陈探长皱了皱眉,仔细盯着李大亨的神情,并没有显露不妥,便说,“就是这个?”


李大亨点头。


陈探长说,“好,那麻烦李老板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是哪些地方查漏补缺。”


李大亨傻眼,“现在?”


陈探长淡淡说,“不方便?”


李大亨干笑两声,“……也不是那么不方便。”




黑灯瞎火的,陈探长手里拿着个手电筒,走在前头。


李大亨跟在后头,他也理解陈探长是提防夜长梦多,万一真有什么重要证据被是自己‘销毁’了,后果必然严重。但这一路车子过来没人说话,尴尬得不行。


陈探长停下脚,说,“堵的电梯井是哪一个。”


李大亨走上去,借着手电筒光仔细认了认,指住一个四四方方的盖子,“那个。”


陈探长走过去,李大亨想劝,“那个白天才刚上过的水泥,不一定结实……”


陈探长说,“是不结实,还是有什么东西,李老板不希望我看见。”


李大亨这火噌的就上来了。你丫别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死心塌地对你好的傻叉!你再怎么挑衅我就真发火了!


李大棒小朋友怂恿,爸,恁他!


陈探长蹲下去,沿着水泥缝摸一摸,盖子能揭开来,便抠住了缝,往外一扳。


电梯井是临时先盖起来,就拿三夹板带水泥先对付着。但今晚有雨,水汽足,水泥凝得不牢,李大亨亲眼看着陈探长脚底下的三夹板一晃,上前几步就要拽住陈探长,“小心!”




就听叮当哐啷乱响,头顶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灰泥纷纷落下。


李大亨站住了,全身上下有点疼,但没大伤。


耳边有个声音问,“你没事吧。”


李大亨直觉抬头,“没……”


陈探长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就在耳边。


电梯井狭窄,两个大男人只能脸对着脸身贴着身,两双长腿交错而站。


李大亨眼前发黑,恨不得厥过去!


怎么又犯同样错误!


陈探长见着李大亨小脸儿煞白,皱眉问,“撞到哪儿了?”


李大亨顾不上回答,第一反应先看李大棒小朋友。


幸好幸好,大棒小朋友这回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李大亨松了口气,见陈探长伸手过来,手指差一点就碰到自己,这一碰,可管不住李大棒,心头发慌,脱口而出,“别碰我!”


陈探长的手一顿,收了回去。


李大亨回过神来,尴尬非常。


陈探长收回了手,往上一抬撑在竖井井壁上,仰着脸看上头。


竖井四壁水泥抹得一水儿平,根本没有施力点,高约三四米,徒手爬上去有难度。


陈探长抬头看上边,李大亨一动就怕碰见陈探长,只好整个人收腹吸气,力求跟张画似的贴在井壁上。


沉默许久。


李大亨硬着头皮打开僵局,“……现在怎么办。”


陈探长回答得冷淡,“不知道。”


李大亨不信,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任何行动陈探长都是行一看三布十,现在肯定是心里有气不搭理自己,便越发讨好的说,“陈探长一定有办法。”


陈探长道,“没有。”


李大亨试着问,“那一定有后援?”


陈探长说,“没有。”


李大亨讪讪笑两声,“探长,刚才是我……是我失礼了,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陈探长终于看了他一眼,“我说没有办法,就是真的没有。”


李大亨心里虽然奇怪陈探长这回为什么掉了链子,但看眼下情况,不自救就不行了,于是叹口气,“那就剩一个办法了。”


陈探长诧异,“什么办法?”


李大亨仰起脸,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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