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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结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拿的是配角的剧本【13】

【13】




刚刚重生回来的那几天,陈探长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重生。


那时,他离开了此地多年,因为一件案子回来调查,船行海上,遇到台风,巨浪如山,崩摧裂塌,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打的钢铁船身脆弱如纸,顷刻颠覆。眼见海水倒灌,扑面而来,心中却异常平静,一生若以此收尾,未尝不可。但一睁眼,却是躺在了十几年前的旧屋卧室床上。


是上天怜悯?


是鬼神捉弄?


陈探长心中诧异,但按部就班的照常生活。直到看见了李大亨。


犹如针刺心头,碰一碰,便是一痛。


以为自己憎恨这个年轻人。不然何以上一世,多年来对此人耿耿于怀。


也以为这个年轻人畏惧自己。不然何以上一世,十几年再也没有找过自己。


直到这年轻人轻轻的也是诚恳的,对自己说了,‘对不起’。


心中,某个地方,蓦然松动。


如春风吹动,雪山初融。


那个年轻人明明做了那么错的一件事,难道自己只要一句道歉就原谅他?


陈探长生气得很。既是气那年轻人,更是气已经打算原谅他的自己。


但转念一想,这一世的李大亨还没有做那件错事,自己若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就去迁怒,岂非更不应该、


就这么着,种种念头互相拉扯,直令陈探长眉头不开。


落在李大亨眼中,就是陈探长这个人心情阴晴不定,时好时坏。


上一辈子,陈探长也是这样么?


李大亨捏了块巧克力曲奇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歪着头思索。


着实不记得了,也可能是上一辈子自己喜欢他,见他什么都是好的,连这样的也怪脾气觉得好。


陈探长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眼角瞥见李大亨伸手又去拿曲奇饼。


他伸手,将饼干碟子收了过来、


李大亨拿了个空。


陈探长说,“少吃点。”


李大亨给自己找借口,说,“我没吃早饭。”


陈探长说,“那就吃点正经东西,食堂有粥。”


李大亨撇了撇嘴,“你们食堂的粥不好喝。”


陈探长说,“那我让人出去给你买,你要吃什么?”


李大亨眼睛瞟啊瞟,瞟在那碟曲奇饼上。


陈探长索性拉开抽屉,把饼干放进去,“医生让你少吃甜的。”


李大亨不服气,“哪个医生说的?”


陈探长淡淡说,“你想要哪个医生的处方单。”


言下之意,就是哪个医生的都能开出来。


李大亨嘀咕两句,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


原本今天说好了是一起去吃饭,顺便市府想表彰李大亨上一次在台风的贡献,警署署长把这事交给了陈探长,让他和李大亨说一声——他们二人走动得勤,关系好已是警署内人尽皆知。


李大亨到了警署,陈探长却临时来了一份报告要收尾。


李大亨等得无聊,又没有零嘴打发时间,就顺手从桌上摸了张纸。


陈探长看一眼,向李大亨伸手,摊开掌心招了招。


李大亨知道是要紧公文,就放回去。


陈探长接过纸,顺手抽了张不要紧的公文给李大亨。


李大亨接过纸,埋头折啊折。


手指修长,但灵活欠奉,折了半天,把折好的物件捧在手心里,很满意的看了看。


陈探长抬头也看了一眼,噗的笑出了声。


李大亨伸手,递给陈探长看,“大鹏展翅。”


陈探长说,“小鸡啄米。”


李大亨拿回来,皱眉端详一会儿,还真有点像小鸡,干脆拆开来,再折一个,再拿给陈探长看。


陈探长见李大亨不介绍,便问,“是什么?”


李大亨晃了晃手心,“你猜?”


陈探长想了想,“跟月亮有关是不是?”


李大亨一喜,“对。”


陈探长恍然,说,“是个癞蛤蟆。”


李大亨蔫了,“……明明是个兔子。”


陈探长当然看出了折得皱巴巴的一对兔耳朵,但想捉弄一下李大亨,见李大亨怏怏不乐,正想开口把话找补回来,却听一个声音道,“可不就是个癞蛤蟆。”


法医和雯雯走了进来,法医扫一眼李大亨手里的叠纸,冷笑一声说,“不自量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李大亨这辈子是好脾气,但不是没脾气。把叠纸往桌上一放,对陈探长说,“你有朋友来,那我就先走了。”


法医哼了一声。


陈探长搁下笔,“我跟你一起走。”


李大亨有些错愕。


法医和雯雯则是吃惊。雯雯试探着说,“咱们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陈探长说,“我已经约了朋友。”


法医脱口,“朋友?”他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李大亨,再看着陈探长,“你说什么?”


李大亨挠了挠面颊,心想,也不至于这么吃惊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陈探长把外套挽在臂间,走到了李大亨的身边,“走吧。”


李大亨略一犹豫,就跟着陈探长走了出去。


法医大惊,想去拦住李大亨,但被雯雯拉住了胳膊。


两人看着陈探长和李大亨出去,法医着急,“雯雯,你为什么拦住我!威廉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跟这种卑鄙小人结交!”


雯雯咬了嘴唇,想了一想,低声说了几句,法医神色一动,看着雯雯,点了点头。




而那边,陈探长和李大亨出了警署。


陈探长说,“想吃什么?你若是没有想法,我就定一家四川馆子。”


李大亨问,“你真跟我一起吃饭?”


陈探长一笑,“那还有假?”


李大亨没搭腔,心里犯嘀咕,上辈子陈探长可是自己被各种挤兑的,怎么如今就掉了个个儿?


陈探长却误解了李大亨的沉默,便道,“他们的态度是不对,我会找个机会,跟他们好好说一说。”


李大亨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习惯了。”


陈探长眉头一皱。


李大亨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他们对我,也是因为关心你。”


陈探长看着李大亨,“你说的是真心话?”


李大亨挠了挠后脖,“他们这么看待我,我当然是不高兴。但将心比心,换了是我,我也一样会劝你谨慎。”


陈探长问,“谨慎什么?”


李大亨说,“就……小心提防呗。”


陈探长再问,“提防什么?”


李大亨有点挂不住脸,支支吾吾的说,“那当然是,提防坏人。”


陈探长将李大亨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的看一遍,看得李大亨是周身不自在,看了一通,陈探长点点头,“倘若坏人都是如此,我们警署的工作就可以减轻许多。”


李大亨咂摸这话的意思,仿佛是在夸自己是个好人,又仿佛是在说自己若是坏人,也是个弱鸡坏人。




两人坐在了车上,陈探长开车,李大亨坐在副驾驶座,把今天这事再细细想一遍,陈探长显然是在袒护自己,帮理不帮亲,为了自己还把朋友和未婚妻都怼了。想到这儿,李大亨心里就有一点难过,陈探长多好的一个人,上辈子生生被自己逼成了冰山一座。


想到这儿,瞅了瞅陈探长,嘀咕一句,“对不起。”


陈探长听他道歉都听习惯了,随口问,“这次为了什么。”


李大亨说,“为了好多事。”


陈探长失笑,“好多事?你说一两件我来听听。”


李大亨心想,这要是说了,你现在就能把我从车上踹下去,便道,“太多了,说不过来。”


陈探长看了李大亨一眼,看着年轻人认认真真,也是打从心底里道歉的样子。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李大亨的头发。


李大亨略有些吃惊,但老老实实的任陈探长揉。


李大亨想,我得回去多捐点香油钱,现在这样,比我想的还要好。他拿我当朋友。


李大亨跟自己说,他拿我,当朋友呢。


李大亨抿了抿唇角,忍不住泛出面颊的酒窝。


陈探长看见了,也不禁微笑。心头一直紧绷的一根线,微微的,轻轻的松下来。他怪自己为什么只要一句道歉。


但这句道歉,等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句你错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那个药不是你下的。


我想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但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好在,这一次,我们能重新开始。




这天,陈探长在办公室收拾完了文件,正要出门。


法医却闪身进了屋子,严肃道,“我有话跟你说。”


陈探长将外套放下,淡淡道,“说吧。”


法医说,“那个姓李的……”


陈探长打断,“他是我的朋友。”


法医气结,“威廉!你把他当朋友,人家不一定把你当朋友!”


陈探长说,“那他当我是什么?”


“他自然是……!”法医咬咬牙,“你知道的!”


陈探长看着法医,却问,“我却不知道,你们俩这么熟悉了。”


法医一愣,“谁跟他熟!”


陈探长说,“既然跟他不熟,你怎么知道他所思所想。”


法医说,“他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陈探长拿起外套,说,“还有别的事么。”


法医说,“你去找他?”


陈探长看着法医,“是。”


法医气得面色发青,“威廉,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我们是为了你好!”


陈探长的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松开,如果李大亨在场,必然看出陈探长是真的生气了。他真的厌烦起来,眼神便是如此冰冷。


陈探长道,“我原以为你对他有误会,把误会解开就好。但现在看来,一个人限于帷墙之制,困于一隅之说,我也不必解释,反正解释了,也是白费功夫。”


法医的脸色时青时白,“威廉!你为了他……你为了这么一个下作胚子,就诋毁我们的友谊?!”


陈探长面色也发寒,给法医这位朋友留了最后的颜面,当即拂袖而去。


法医一把拉住陈探长,“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姓李的对你还有坏心思,他……他还在打你的主意!”


陈探长回头看着法医。一双眼睛漆黑发厉,但漆黑中,又有看不清的暗涌。


缓缓道,“那又怎么样。”




陈探长大步出了警署,开车去接李大亨。


李大亨忙完了事,也匆匆出了公司,一出玻璃转门,便有个人影挡在跟前。


抬头一看,却是雯雯。


雯雯微微一笑,“叨扰李先生,借一步说话。”




陈探长开车到了李大亨的公司附近,见李大亨站在路边,便靠过去停下车。


李大亨像是在发呆。


陈探长摇下车窗,叫了一声,李大亨方回过神来,上了副驾驶座。


陈探长说,“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你等了很久?”


李大亨摇摇头。


陈探长问,“怎么了?”


李大亨想了想,说,“我想先去个地方。”


陈探长不疑有他,说,“好。”


李大亨看着车窗外流过的街景,心内感叹,上辈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一样的是雯雯来找自己,告诉自己,她就要和陈探长结婚了。


不一样的是,上一辈子,自己是死缠烂打,场面难堪。


而这一辈子,自己和陈探长成了朋友。


他看了眼陈探长,心里想,自己要好好弥补才是。


而且,自己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






车停在了洋服店门外。


李大亨进了店,店员认得是大主顾,热情招待。


李大亨也不看货架上的成衣,道,我知道你们家老板刚从巴黎回来,把最新的款式都拿出来。


店员连忙应声。


陈探长还当是李大亨拉着自己作陪,但店员一拿出衣服来,李大亨就拉着陈探长站起身,一件件比过去。


陈探长不解的看着李大亨。


李大亨把全幅注意力都放在陈探长身上。藏在心里的那一点小心思就是,陈探长婚礼的几身衣裳,由自己全包了。


自己要让那场婚礼,能办得多好,就办得多好。


这是陈探长一生一次的大日子,自己一定让陈探长舒舒心心,顺顺当当的把那一天过了。


最好,过得一生难忘。不管过去了五年六年,十年几十年,都能想起这一天来。而且,还能稍微的,有那么一丁点的,想起把这一天张罗得妥妥当当的自己。


想到这儿,李大亨就更是来劲。连配什么领带,什么袖口,什么胸针都一应布置了,店员们齐齐出动,左右四个,各捧着珠光宝气的一大盒装饰。


陈探长不明白缘故,但看见高高兴兴的李大亨,也不由得感染了快乐,愿意配合李大亨,任由年轻人将一件件衣服比在自己的身上。


李大亨选的又高兴又发愁,陈探长容貌出众,身材又好,天生的衣服架子,连最难穿的一套宝蓝丝绒西装都穿得精致体验,贵气逼人,犹如天潢贵胄。


李大亨选来选去,一挥手,“都包起来。”


陈探长按住李大亨的手,问,“买这么多做什么?”


李大亨眨巴眼,答得理所当然,“你穿得都好看啊。”


陈探长不觉失笑,“就算是好看,也不至于买这么多,更何况,我平常也没有穿的场合。”


李大亨顺口道,“很快就有了。”


陈探长诧异,“什么?”


李大亨看了看陈探长,明白了一点什么,嘀咕,“还说拿我当朋友。有了好消息也不告诉我。”


陈探长一头雾水,说,“什么好消息。”


李大亨撇撇嘴,说,“算了算了,你不说,那就当我不知道吧,这些衣服先么留着,如果有更好的我们再换,应该时间还赶得及……”


陈探长扣住李大亨的手腕,“到底什么好消息。”


李大亨在一大盘装饰物里拨来翻去,找到一枚蓝宝石胸针,就放到陈探长说的领口比了比,随口回答,“你和雯雯小姐的好事将近,要我说,这是人生大事,应当早点准备起来……”


陈探长面容变色,“你说什么?!”


李大亨猛地被喝住,有一点错愕。


上辈子自己问他,他分明就是承认了。


怎么这辈子,都说是朋友了,还要瞒着自己?


……难道说,他压根就没想让自己知道?也对,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雯雯肯定是知道的。陈探长就算跟自己冰释前嫌了,但也不会希望有一个让未婚妻子介意的人出现在婚礼上。这么一想,雯雯来找自己说明婚约之事,本来就是存了让自己知礼而退的意思。


而自己还浑然不觉,一头热的在这里布置什么礼服。


李大亨有些尴尬,收回了蓝宝石胸针,讪讪的说,“……你就当我不知道吧,我……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咳,那一天我就不去了……”


陈探长握紧了李大亨的手腕,盯着李大亨的双目,说,“你知道我要结婚。”


李大亨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小声说,“你要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要我知道,我就不知道。”


陈探长面孔雪白,缓缓说,“你很高兴。”


李大亨说,“这是好事,我当然……”说完这句话,脊梁骨嗖嗖一阵凉意,下意识求生欲探头,“呃,你要我不高兴,我就……就……”


陈探长盯着李大亨良久,一言不发,手上却越攥越紧。


李大亨在心里疼得龇牙咧嘴,外表不敢显露。


忽然,陈探长松开了手,转身就走。


李大亨喂喂叫了两声,陈探长头也不回,出了店,进了车,绝尘而去。


李大亨揉着手腕,嘀咕一句,什么毛病。


店员上前,试探着问,“李先生,这些衣服……”


李大亨兴趣索然的挥挥手,“不要了。”


但走了两步,停下来想一想,嘱咐,“先包起来。送去我家。”


想到陈探长那一身丝绒风流倜傥的样子,李大亨着实不甘心。


我是不能再喜欢你了。但我想要你喜欢的那个人知道,你有那么好,明明那么好。她一定要好好珍惜你。一生一世,都要好好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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