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赤练仙子姐姐与百里过儿是为了找人途经此处，听闻风波庄内正在召开英雄大会，便想来碰一碰运气，却没有想到遇见全真教的人。

百里过儿原本不屑一顾，但听全真教的这帮臭道士言辞之间轻慢师父，面色一变，握住了赤红长剑，发难就在此际。

陆少庄主却在此时出现。

赤练仙子姐姐见到陆少庄主，打了一声招呼，便再没有看过来一眼。轻声对百里过儿说了几句。百里过儿面色虽不好，但还是收了剑，两人转身离去。

陆少庄主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

那年轻人面容英俊，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宛若一柄开锋的宝剑，气势凛然。这样的人，才配得起他。

那年轻人一定待他很好，不会惹他生气，不会辜负他。

所以，他也一定过得很好。

但耳边却听得全真教一名道人低骂，“丧德败行，这古墓派里尽是脏臭……”

陆少庄主心头一凛，一把扣住那名道人的手腕，厉声问，“你说什么？！”

百里过儿连日寻不得陵越下落，五内如焚，出了风波庄，片刻不敢停留，继续赶路。

赤练仙子姐姐知道同门无故失去踪影，也放心不下，便与百里结伴同行。

两人赶路到了深夜，投宿客栈，客房只剩一间，赤练仙子姐姐想也不想便定下来，也横竖野地里也休息过，挤一挤算不得什么。

百里持的是弟子礼，当然打地铺。

待陆少庄主追到，正在气喘吁吁，要向店家打听，便见二楼上，那背着赤剑的年轻人推开房门，在走廊吩咐小二，‘准备一桶热水’。

房门虚掩，闪过一抹红衣，不是赤练仙子姐姐，又会是谁？

陆少庄主脑子嗡的一下，气得瞳仁贯红，不管不顾，提剑便刺。

百里过儿吩咐的话音未落，便有一道雪亮剑光疾射而来。

铛的一声！

百里过儿拔剑抵挡，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陆少庄主咬牙，“无耻淫贼！”

百里过儿听全真教的人这样骂过自己，便当陆少庄主是全真教一流的假道学，再加上这几日找不到陵越，心中忧愤，更如火上浇油，暴怒起来，手下毫不留情，剑光如血雨，一阵阵铺天盖地泼去。

赤练仙子姐姐听得门外刀刃之声，便推门看去，正看到陆少庄主不敌百里过儿，胳膊上被划出长长一道血口。

赤练仙子姐姐眉头一皱，长袖一振，不知怎么的就捏住了百里过儿的手腕，道，“你们做什么。”

百里过儿怒气冲冲，“不知哪里来的疯子。”

陆少庄主看见赤练仙子姐姐握住百里过儿的手，想到那一日绝情谷，他也是这样握住自己的手，当下胸口气血猛然激荡，喉头一阵腥甜，又生生咽下去，咬牙道，“是我技不如人，但有我一口气，绝不会让你这淫贼得逞！”

淫贼？

赤练仙子姐姐看向百里过儿，挑了挑眉。

百里过儿气得面色铁青。

赤练仙子姐姐看向陆少庄主，说，“陆庄主，这期间有误会，百里不是你口中所说之人。”

陆少庄主攥紧了剑。

他叫自己陆庄主。

他叫那年轻人百里。

剑柄攥进了掌心里，陆少庄主开口说，“全真教的人告诉我，此人欺师灭……”

赤练仙子姐姐见百里过儿眉间煞气一动，便及时阻止，说，“陆庄主，这些事，我都知道。”

陆少庄主看着赤练仙子姐姐，“你都知道？”

赤练仙子姐姐点了点头。

陆少庄主沉默片刻，说，“是我冒昧，百里少侠，对不住得很。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走下几阶楼梯，忽的身子晃了一晃。

赤练仙子姐姐及时出手，抱住了那仰面倒下的年轻人，只见陆少庄主面色苍白，唇角沁出血丝。

赤练仙子姐姐皱了皱眉，看向百里过儿，百里过儿立即道，“不是我打的。”

陆少庄主悠悠醒转，看着陌生的屋顶一会儿，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赤练仙子姐姐不过是转身的功夫，就听见一阵响动，回头便见着陆少庄主穿着里衣就要冲出房间，奇道，“你去哪儿？”

陆少庄主猛地站住，看向赤练仙子姐姐。

赤练仙子姐姐端来药，“你醒了，那就喝药吧。”

陆少庄主接过碗，安安静静的喝药。其实心里很想问，你离开绝情谷之后，有没有吃解药，身上的毒可曾解了？

“陆庄主，”赤练仙子姐姐说，“百里是个好孩子，请你不要为难他。”

陆少庄主端着药碗的手顿了一顿。

赤练仙子姐姐心想，百里过儿有自己那位同门当师父，亲自教导，又极有天赋，天下能做他对手的不过一手之数。今日有自己在场，万一将来哪一天，自己不在，陆少庄主又与百里起了争执 ，那岂不是不好？

陆少庄主说，“我知道了。”

赤练仙子姐姐一怔，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就知道了？

陆少庄主一口气喝完了药。

赤练仙子姐姐拿过了药碗，便要起身离去。

陆少庄主见他要走，心头发慌，急忙道，“我听说，你们在找什么人，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赤练仙子姐姐沉吟片刻，以前与陆少庄主在一起的时候，见过陆家庄百舸争流千帆竞发的漕运码头，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陆少庄主，对他很恭敬。或许真的能帮上忙，便道，“我要先去问一问百里。”

陆少庄主垂下眼，“……应该的。”

赤练仙子姐姐走到门外，对百里过儿说了这些事。

百里过儿低声道，“我要自己去找姑姑。”

赤练仙子姐姐说，“单凭你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百里过儿闭口不言。

赤练仙子姐姐虽不知道二人之间出了什么事，但却明白百里过儿此刻行为有几分自我折磨的意思，便道，“你到底是想找到你师父，还是不想？”

百里过儿皱眉，“你再问一次？”

赤练仙子姐姐冷笑，“你扪心自问，山河万里，你单人匹马赤手空拳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更不必说，你与你师父说不定已有数次擦肩。我们此刻在这儿说话，你师父却从门外过去，你能知道？”

百里过儿眉目一动，闪电一般看向客栈大门。

门外夜色沉沉，大道冷清。

客房房门推开。

百里过儿与赤练仙子姐姐一同走了进去。

百里过儿诚恳道谢。

陆少庄主想说不用谢，但抬眼看见两人并肩而立，何等相衬。心口一阵绞痛，喉间一腥，咳了数声，唇角又沁出血丝。

百里过儿很是无语，悄声问道，“师叔，这个人是不是活不久了？”

赤练仙子姐姐却想起一事，眉头一皱，遣走了百里过儿，坐到了床沿，握住了陆少庄主的手腕，细细把脉，又问，“我留给你的解药，你难道没有吃？”

陆少庄主想到当日在喜堂之上的情景，便是心如刀绞。为什么，当日我令你伤心难过。我明明是，为了你，千刀万剐也是心甘情愿。

你走了之后，我四处找你，我想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情花之毒，可我的心里——

赤练仙子姐姐见陆少庄主不答，再问，“你吃了解药么？”

陆少庄主轻轻说，“……吃了。”

赤练仙子姐姐也从脉象上看出来陆少庄主除了精神疲累一些，心血不足一些，也没什么病症，花毒已然拔除，便收回了手。

但忽然的，陆少庄主握住了他的手。

他一怔，“陆庄主？”

陆少庄主听见这一句，面孔更加煞白，问道，“……你要走了么？”

赤练仙子姐姐说，“我有事在身。”

陆少庄主再问，“跟他一起走么。”

赤练仙子姐姐点了点头。

陆少庄主的手握得极紧，声音沙哑，“……可我的伤还没有好。”

赤练仙子姐姐道，“我给你家里送信去了。”他的唇角微翘，“留的是我的名款，你的家里人知道是我送去的信，此时应该已经马不停蹄的赶来。”

陆少庄主忽然仰起脸来看着赤练仙子姐姐，说，“我家里，只有爹爹妈妈和兄长，我没有成亲。”

赤练仙子姐姐一怔，但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说，“陆庄主，你放心，你与旁人成亲，我不会去杀她。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他淡淡的说，“当日是我失言，还请你不要介怀。”

陆少庄主紧紧握住赤练仙子姐姐的手，手指关节都森森发白。

赤练仙子姐姐的手被握得发疼，诧异道，“陆庄主……？”

陆少庄主打断，“你以前不是这样叫我的。”

赤练仙子姐姐顿了一顿，说，“那是以前了。”

陆少庄主心内痛苦绝望至极。

他不要自己了。

他要和别人走了。

在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旁人。

他叫那人‘百里’。他客客气气的叫自己，‘陆庄主’。

陆少庄主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又是心如万剑穿过，哽声道，“我要你像以前一样叫我。”

但赤练仙子姐姐沉默。

陆少庄主闭了闭眼，那些痛苦至极的眼泪一颗颗落下去，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

自己想听他再叫一声陆郎。哪怕是生气的，嗔怪的，发怒的，是什么都好。

他只要再叫自己一声陆郎，自己什么都情愿。

赤练仙子姐姐的手沾到了泪水，轻轻一颤，却缓缓而坚定的抽出手来，道，“陆庄主……”

“我给你生。”陆少庄主只要一想到他要离开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痛楚，满心满念都是痴怨，为了将他留下，情急之中，口不择言道，“我给你生小娃娃！”

赤练仙子姐姐一怔，坐回了床沿，伸手出去，揩了年轻人面颊的泪水，“你要杀什么人，我去杀了，你要我做什么，我帮你去做。不必如此。”

陆少庄主才发觉自己落泪，痛苦难言，眼泪落得越发多。

赤练仙子姐姐很是无奈，也是不解，“我都答应你了，你真的不必如此。”

陆少庄主说，“我什么都不要你做。”

赤练仙子姐姐奇道，“那你到底要什么？”

陆少庄主道，“我只要给你生娃娃。”

偏巧百里在门外等了许久，不见师叔出来，敲一敲门，做个探询。

陆少庄主听见敲门声，便紧紧抓住了赤练仙子姐姐的袖子，流泪满面，哽着声，颠来倒去的说，我给你生。

赤练仙子姐姐道，“你并不喜欢我，实在不必勉强。”

陆少庄主说，“谁说我不喜欢你，就因为那一朵花么？也许是那花长得不对，也许是我天生就与那花相克，它偏偏毒不了我，难道也是我的错！”

赤练仙子姐姐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可是，陆郎，我不会。”

陆少庄主面上犹带泪痕，看着赤练仙子姐姐，眼中浮出倔强之色，问，“生了娃娃，你就不跟他走了，是不是。”

赤练仙子姐姐心想，那百里二人之间的事，本就与自己无关，自己是念着同门之情相帮，若得了陆少庄主的人脉相助，自己不帮也可，便到，“我不跟他走。”

陆少庄主一抹眼泪，咬了咬牙，说，“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