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你要想在茫茫北京城躲一个人，比你想在西安吃一口肉夹馍还简单。

至少晓波是成功的躲着了星空蓝和小飞。他减少晚间休闲娱乐生活，早睡早起，尽量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邓子来找晓波，晓波也推说不出门。

邓子纳闷，张晓波，你是不是过年躲债呢？

晓波说你才过年躲债呢。

邓子说，那你最近干嘛鬼鬼祟祟。

晓波说，你知道鬼鬼祟祟四个字怎么写你张口就来？你还记得你初二那年把这四个字念成鬼鬼崇崇吗？

邓子说，初二的事你都记得，你暗恋我呐？

晓波说，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邓子说，你上回不是说想盘个酒吧，现在有一家，你要不要去看看？

与其他单身混着过的男青年不同，晓波对未来是有计划的，比如自己开个酒吧。

邓子带着晓波在胡同里钻来钻去，晓波说这家酒吧靠谱吗？我可不沾黄赌毒。

邓子说，当然靠谱了，酒吧老板是我一瓷儿，人是要去香港发展了，这才不得不转让。

晓波说，香港？又香港。香港有什么好的。

邓子奇怪看晓波一眼，香港人民招你了？

晓波撇嘴，没接茬。

酒吧地段不错，跟南锣鼓巷隔了两条街，不近，也不远。坐满了五成，已经算不错。有歌手弹吉他唱歌，客人也不闹腾。

晓波基本还算满意，重点观察客人。

客人尤其是熟客，最能够反应出一家酒吧面向的市场和收益。

这么一看，晓波就愣住了。

吧台边坐着俩人。一个晓波不认识，另一个晓波熟。太熟了。

星空蓝。

他今天不张扬，就一件黑色铆钉皮衣，耳垂上的耳环也不大，像个迷你金属小葫芦，闪着不扎眼的光。

他边上的男的也是差不多打扮，两个人挨得近近的，那男的说着话，星空蓝低头听着，偶尔笑一笑，耳垂上像小葫芦似的耳钉就闪一闪。

晓波当时就找小飞。

小飞不在。

晓波立即打电话给朋友。

“看见小飞没有！”

朋友一愣，“哟，不是听说你跟他和解了么？又掐上了？”

晓波说，“废那么多话！告诉所有人，我找小飞！”

等小飞消息的这段时间里，晓波猫在后门口，目光炯炯的盯着星空蓝和那陌生男。

那陌生男抬手摸了一下星空蓝的耳坠，说了句话。

星空蓝笑起来。

手机也响起来。

晓波看是一陌生号，接起来，“谁？！”

小飞说，“你这是发全城通缉令找我么？”

晓波声音一下高起来，“你在哪儿呢？！”

吼完了赶紧捂住嘴，猫得更低。

小飞冷笑，“张晓波什么时候你是我女朋友了，关心起我的行踪了？”

晓波说，“你为什么没跟他在一块儿！”

小飞说，“我为什么非跟他在一起。”

晓波说，“那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小飞说，“我怎么知道。”

晓波一跺脚，说，“你怎么不看住他？！”

小飞说，“他这么大的人，我看得住么。”

晓波说，“他是你朋友！他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事呢？”

小飞平平静静的说，“张晓波。”

晓波停了停。

小飞说，“你要担心他，你就去找他。别找我撒气。”

说完，小飞把电话给挂了。

晓波气得直瞪眼。

气完了一抬头。

坏了。

星空蓝跟那陌生男都不见了。

晓波捏着手机，从偷偷摸摸四下张望再到正大光明的四下瞭望。都没见着人。难道说已经走了？

邓子找到了晓波，说，你哪儿去了？到处找你呢，老板就在，要不要谈谈酒吧的事？

晓波心不在焉的说，改天吧改天吧，我还有事。

邓子奇怪，你有什么事啊？

晓波看见一道楼梯上二楼，说，这儿还有二楼？

邓子说，二楼是包厢和洗手间。这不是要盘店了吗，二楼索性不开了，你要用洗手间就用一楼的。

晓波打发走了邓子，瞅了个空子去二楼。

二楼连灯也没开，显出一股冷冷清清的萧索意味。

晓波看着黑洞洞的屋子，心里有点虚，往回退了一阶，却听见了一种声音。

晓波顺着声音，一步步走到了那间没人使用的包厢门口。

包厢的门半掩。

晓波站在门前。借着昏暗的光，看见包厢沙发上交缠的人影。

地上落着一件铆钉皮衣。

晓波的脑子嗡的一声当时就炸了。

手边但凡有个什么东西，抄起来就抡了。

手边没东西，但他有手有脚，抬起一脚就踹向包厢。

有人一把拉住了他，把他用力往回拽。

晓波的眼都充血了，撕开那人的手就要重回包厢。

那人压低声音说，“张晓波！”

晓波一怔，回头看去，却是星空蓝。

星空蓝捂住晓波的嘴，拖着他下了一楼，从酒吧后门口出去。

晓波掰开他的手，迫不及待问，“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星空蓝说，“我刚出去买包烟，回来就听见你朋友到处找你。”

他听见晓波这两个字心中就是一咯噔，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上了二楼，果然见到了晓波，也及时阻止了一场血案。

晓波说，“那人是谁？”

星空蓝说，“我一个朋友。”

晓波皱眉，“朋友？你来北京才多久啊你就认识这么一号人？”

星空蓝张了张口，又闭上，说，“晓波，挺晚了，你也该回家了。”

晓波说，“不行！要回，你跟我一起回！”

星空蓝诧异的看着晓波。

晓波顿了顿，“我意思是，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星空蓝看着晓波，一笑，“我知道了，你回家吧。”

晓波看着星空蓝要回酒吧，急得一把拽住星空蓝，“你干嘛？你还回去啊？”

星空蓝忍耐的说，“我就算要走，也要跟我朋友说一声。”

晓波说，“你朋友？你还管那种人叫朋友？”

星空蓝说，“他怎么了？”

晓波说，“他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他没钱开房啊还是有暴露癖啊？”

星空蓝说，“这个……这个是有点问题，不过，酒吧老板跟他是朋友……”

晓波说，“有这么当朋友的吗？我要是开这么一酒吧然后你带一姑娘进来胡天黑地的，你觉得我什么心情？”

星空蓝吐出长长一口气，“晓波，我的朋友，我自己会判断。你别管了。”

晓波气的说话跟炒豆儿似的噼里啪啦，“你以为我想管？你知不知道这儿什么样的人都有？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一点以为他睡的那个人是……！”

星空蓝看着晓波，“你以为那个人是谁？”

晓波张嘴，又闭上，最后说，“反正，你小心着点。这儿也不都是好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星空蓝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朋友还在里面找你。进去吧。”

星空蓝转身要进酒吧。

晓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你是不是。”

星空蓝停下脚步。

晓波再说，“……你是不是。”

他问不出口。他不敢问。他问了也不敢听回答。

如果星空蓝的回答是YES。

他该怎么办。

星空蓝回头，看着晓波。

晓波看见星空蓝的眼睛的一瞬间，胆怯了。飞快的低下头，错开了视线，嘟囔了句，“是该回去了。”

说着就低头往门里走。

经过星空蓝的面前的一瞬间，星空蓝说，“晓波，你是不是暗恋我？”

晓波一下盯着星空蓝，“……啊？！”

星空蓝双手插兜，靠着门边，说，“不然，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是想告白？”

晓波说，“我呸！暗恋你大爷！告白你二舅！”

星空蓝说，“我没有二舅。”

晓波说，“你二大爷！”

星空蓝噗嗤笑了。

晓波看着星空蓝笑了，心头的压力消散，掩不住的快乐起来，用肩膀戳了戳星空蓝。

星空蓝低头看了看被戳的胸口，再看了看晓波。

晓波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星空蓝，诚诚恳恳的说，“对不起啊，我胡思乱想，你别生气。”

星空蓝说，“没生气。”

两个人走了几步，晓波的步子慢了慢，带着某种期许看着星空蓝，“……你不是。对吧？”

星空蓝注视着晓波，笑了笑，“对。”

晓波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高兴起来，一把搂住星空蓝的肩头，“这儿不好玩，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星空蓝被晓波搂着走了几步，遇见了来找晓波的邓子。

 

晓波介绍说，邓子，这我朋友，走，咱们撸串去。

邓子说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晓波心情好，战斗力超常发挥，没几句话就把邓子虐得不要不要的。

星空蓝作为场外观众听得直笑，然后在晓波不知道的时候，凝视他的侧脸。

有人不惜粉身碎骨也要跨越雷池。

也有人只能永夜缄默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