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第二天，星空蓝当地陪，向张学军先生和张晓波小朋友介绍了香港这座城市。

吃了早茶，坐了丁丁电车，逛了一下铜锣湾。张学军先生表示，香港也就这样嘛。

晓波嘟囔，你看哪儿都是这句话。

张学军说，我看北京就挺好。

晓波说，那你待在北京别出来啊。

星空蓝适时插话，叔叔，这是你的茶。晓波，这是你的柠檬水。

晓波说，我不渴。

星空蓝微笑，低声说，喝你的，少说话。

晓波还想说话，但被星空蓝的眼神逼回去，老老实实叼着吸管吮柠檬水。

星空蓝本意是想让晓波和张学军换个环境能好好谈谈，但现在看来难度系数颇高，只好一路投喂晓波，让他尽量多吃少说。

张学军一不买东西，二对这种城市风景没什么兴趣，一天逛下来显得有些兴趣索然。

吃晚饭的时候，星空蓝说，叔叔，咱们明儿去大屿山。那儿罗汉寺很灵验。

晓波心想说，这话留着糊弄那些老头老太太。我爸不吃这一套。

但张学军却说，好啊，我们去看看。

晓波有些错愕。

回到家之后，星空蓝去厨房洗水果。

晓波找了机会也闪进厨房，挽起袖子帮着一起洗。

星空蓝往边上让了让，给晓波空出一块地。

晓波边洗提子边好奇的问，诶，你怎么想着去大屿山？

星空蓝说，罗汉寺确实很灵。

晓波说，可我爸这人一辈子不迷信，以前连雍和宫都不去。

星空蓝说，那是以前。

 

晓波说，你意思是他人老了糊涂了？

星空蓝看一眼晓波，说，我的意思是，人经过了一些事就会明白有些时候就算尽力也是力所难及，不免会去企求天意。

晓波嘟囔，我爸可不是这种人。他能求什么？

星空蓝用白瓷碟子装好了水果，说，不为自己求，是为你求。

晓波愣了一下。

星空蓝拿着水果盘去客厅，招呼张学军说，叔叔，吃水果。

晓波低着头，用手指划拉了一下料理台边缘，嘀咕，你又知道了啊？你是我爸的蛔虫啊？

星空蓝仿佛有千里耳，在客厅喊，晓波，你说什么呢。

晓波回喊，我说，张学军他血糖高，你少让他吃甜的。

张学军正拿起一颗提子。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星空蓝。

星空蓝也看了看张学军。

张学军说，就一颗？

星空蓝说，……那就一颗。

张学军吃了颗提子，说，小兔崽子，管起老子。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也掩不住脸上舒开来的皱纹。

星空蓝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号码，走到露台去接。

对方笑问，你几时返港的？

星空蓝一笑，你地消息好灵通。

对方说，今天有人看见你出现咯，返港都不同我们说一声？

星空蓝说，我有点事，唔时间。

对方说，再唔时间今晚都要来啦。

星空蓝刚想推拒，对方说，今晚Stephy生日，你知她下个礼拜就结婚了，咁你都不到，讲不过去。

星空蓝笑着说，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一定到。

约定了时间地点，星空蓝挂了电话，一回头。

晓波呈壁虎形态。趴在玻璃上。

发现星空蓝看见了自己，还很镇定自若的点点头。

星空蓝挑眉，问，你干嘛？

晓波说，谁电话。

星空蓝说，我朋友。

晓波说，你要出去？

星空蓝点头。

晓波说，我也要去。

星空蓝挑眉。

晓波掷地有声，我也要去！

星空蓝思索。

晓波歘的推开玻璃门，挺胸抬头，我！也！要！去！

张晓波同学在香港的夜空之下慷慨激昂的说，我！要！出！去！玩！

少年不去兰桂坊！

便称英雄也枉然！

纸醉金迷大魔窟！

灯红酒绿威虎山！

他张晓波今天就深入大魔窟！智取威虎山！彻底体会资本主义的水深火热！

向左 向右 将身体融入呢个节奏 

无人会怕丑 饮醉之后 如果觉得热 即管解开钮扣 

动作开始有点飘浮 我大胆要求 你对纤纤玉手 

尽量在我背后漫游 

酒吧镭射光四射。

张晓波杵在星空蓝背后。

星空蓝一路招呼，回头见晓波不动，就拉了他一把。

晓波说，资本主义还是有资本主义的长处啊。

星空蓝说，在外头少胡说。

晓波抿一抿嘴，伸手比个OK。

迎面走过来一人，和星空蓝结结实实的拥抱了一下，看见了晓波，问，这个是？

星空蓝说，我朋友。

那人点点头，对星空蓝说，七号包厢。

星空蓝说声多谢，带着晓波穿过舞池。

那舞池啊，晓波看得挪不了步。

那腿，那么长。

那裙，那么短。

星空蓝附耳说，张晓波。

晓波心不在焉的说，啊？

星空蓝说，想想你的言蹊。

晓波一个寒颤，眼观鼻鼻观心。

七号包厢。

Stephy看见星空蓝尖叫，一帮人轮番上去拥抱亲脸，有好几个都恨不得挂在星空蓝身上。

星空蓝回头对晓波说，这是我朋友。

晓波点头，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盘丝洞的妖精。

有个人听得懂普通话，噗嗤的笑起来，说，你朋友好cute。

星空蓝无奈的看一眼晓波。

晓波说，我不是他朋友。

旁人一怔。

晓波说，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旁人笑起来。

星空蓝无奈的看着晓波。

晓波在沙发上坐着。

看看镭射光。看看大舞池。再看看被簇在人群中的星空蓝。

这水深火热的资本主义社会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星空蓝拨开人群到了晓波跟前，说，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晓波说好。

然后星空蓝就被人群卷回去。

晓波默默的看。看着星空蓝又排除千难万险的到自己跟前，费劲的接着说下半句话，如果想出去，找我陪你。

晓波说好。

星空蓝又被人卷回去。

晓波默默的想。盘丝洞的妖精们真可怕。

晓波很老实的坐在一旁，叫了点饮料吃了点水果，但等星空蓝在盘丝洞里回了回头。

星空蓝心里猛然一惊，晓波不在包厢里！

舞池镭射灯光四射，人群比肩摩踵。

星空蓝冲出包厢，抓着二楼栏杆往舞池看，没有晓波。

一个个包厢找过去，没有晓波。

星空蓝冲到楼下，在舞池中焦急张望，没有晓波。

张晓波！你他妈的在哪儿？！

星空蓝一把拉开厕所的门。

一眼就看见晓波趴在洗手池边上大吐特吐。

星空蓝一瞬间浑身都发痹发寒彻骨透凉。他冲过去抓住晓波的胳膊，声音也变了，说，晓波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了？别人给你什么吃的了？！

晓波好不容易吐完了，拧开水龙头一冲，用手背擦了擦嘴。

星空蓝说，晓波！

晓波吐的嗓子有点伤了，哑着声说，你小点儿声，我脑仁疼。

星空蓝闭了闭眼，缓了缓自己的慌乱心跳，说，发生什么事了。

晓波说，没事没事。

星空蓝紧紧攥着晓波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

晓波顿了一下，说，我说实话你不许生气。

星空蓝说，你说。

晓波说，我离开包厢，想去逛逛，然后，看见俩男的在……。

星空蓝说，……你看见什么？

晓波的手指抠住了洗手台的花岗石边沿，手指关节用力得发白。他咬着嘴唇，脸色青里透白，眼看着是又要吐。

星空蓝想起了晓波上一次撞见酒吧二楼包厢的那对人的反应。

就算晓波误会其中一个人是自己，那反应也不正常。

太不正常。

晓波垂着头，刘海疏疏密密的遮住了眉与眼。低声说，我看见那样的事……我就恶心。

星空蓝看着晓波。一眨不眨。

晓波哑着嗓子说，我一见男的跟男的那样……就恶心得想吐。真吐。

星空蓝松开了握住晓波胳膊的手指。

一根一根慢慢的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