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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童话第二部【8.6】

陈霆在床边陪了一会儿,听着左博呼吸渐渐绵长,便要起身,但身子刚刚一动,左博的睡颜便明显一僵。


陈霆看得好笑,又觉得心中泛起酸楚,说,“我去倒杯水。”


左博继续装睡,心里嘀咕,跟我解释什么,当我傻的么,我才不信。


陈霆去倒了热水,回到床边,拍一拍被子,“不要装了,起来喝水。”


左博这才睁开眼,一双眼黑白分明看着陈霆,大半张面孔掩在羽绒被里,像是躲在洞里不敢出去的小兽。


陈霆不敢心软。但又忍不住心软。伊甸园的亚当,从小在镜头前,惯于拿捏眉梢眼角的一丝一毫来博取人心。


陈霆再开口,“喝水了。”


左博坐起身,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但陈霆催促,“再多喝点。”


左博了然,陈霆还是怕自己吃了药。要多喝水来冲淡药性。


乖乖的喝了一大杯下去。


陈霆看着左博眼圈泛青黑,说,“最近这么忙?”


左博说,“一点点。”


陈霆说,“多说一点也没关系。”


左博眨巴眼看陈霆。


陈霆说,“我让公司放你大假。”


左博扁扁嘴,“就知道是这样。”


陈霆问,“是什么样?”


左博说,“江山初定杀功臣,”又委屈又可怜,“我替公司做那么多事,现在就要我执包袱走人了。”


陈霆好笑,习惯性伸手摸一摸左博鬓角,“都不知道你哪里来这么多话。”


左博眼睁睁看着陈霆指尖落在面颊,一口气都憋住,不敢呼吸。


陈霆收回了手,左博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陈霆说,“我这次回来是收到风。”


左博面色一变,自见到陈霆便满心只有一个他,竟然忘记了陈霆去而复返,这么明显的异常,必然牵动大事。


陈霆说,“你身边有人心思反水。”


左博问,“谁?”


陈霆说,“你从巢叔那边收过一个人?”


左博想到bill,露出诧异神色。


陈霆盯住左博,“你想到了?”


左博说,“他应该不敢。”


陈霆不语,他是出埠之时收到风声,但没有确凿证据,调出左博身边人的资料,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几年之前,从巢记出来,跟了左博。帮左博做过一两件得意事,就包括扳倒某位政府要员。


而左博做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为了帮自己。


但这种人,能背主一次,就能背主两次。今时今日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也要防微杜渐。“这个人,你不要留在身边了。”


左博有些惊讶。不免想到了bill之前就口口声声要辞职,今日陈霆就开口要bill走,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陈霆再道,“小博?”


左博反问,“为什么要他走。”


陈霆说,“有千日做贼,没千日防賊,一个人有了反心,终究是祸患,虽然有别的处理办法,但毕竟这个人帮你做过事,传出去难免令其他人寒心。我来找个由头,打发他走。”


左博咬住唇,咬不住唇角弯起。


他担心自己。


陈霆在担心自己。一样样,一件件,都为自己考虑。


这一瞬间,看着陈霆。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他们信任彼此,照顾彼此。


由始至终,就只有彼此。


左博开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按你说的去做。”


陈霆诧异,“什么事?”


左博说,“留下来,明天陪我吃早饭。”


陈霆一怔,心知应该拒绝。处理完毕此间事,便该动身去与妻子汇合。


左博已非当日的少年学生,现在的他,行事狠辣,手段甚至胜于自己。不需要自己保护。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保持得越远越好,越淡越好。


但左博看着自己。


浓眉之下,一双明亮眼眸。如少年时,清澈分明。


人世间,不怕心动,只怕心软。心动,只会犯错。心软,才会一错再错。


陈霆揉揉额角,说,“……好。”


左博的眼睛亮起来。


陈霆知这份开心不是假扮,也不由得微笑起来,“现在可以睡了吧。”


左博说,“我不困。”


陈霆说,“我好困。十几个小时没休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见你招.妓。”


左博扁扁嘴,但心里寒凛,警告自己,即刻答应bill的辞职,还要他走得越远越好。于公于私,都绝不能让陈霆再见到bill,不然陈霆一定会误解二人关系。


自己捧出双手,接住陈霆偶一时施舍的温暖,再少,都要紧紧握住。




黄昏维港,高楼立于夕阳。


bill和毓泰面对面坐着吃完饭。


今天的菜很简单。一个红烧牛腱了。一个虾酱辣椒蓊菜梗。


bill看着毓泰端上两个菜,然后毓泰坐下,端着碗。


bill忍不住问,“还有点乜?”


毓泰硬邦邦说,“没了。”


bill看了看毓泰神色,也坐下来,端起碗,夹一口牛腱。


菜虽然少,但是做得好。牛腱香浓,炖得烂绵,入口即化,正好陪白米饭。


bill连吃几口,也夹一筷子放到毓泰碗里。


毓泰顿了顿,但是没挑出去,埋头扒饭。


bill语气平平静静,“正好我也想跟你说,平常要省一点。”


毓泰抬头。


bill说,“我跟着你到上海,工作要一段时间,储钱捱一捱。”


毓泰沉默一会,哦了一声。


bill说,“这两天要开始收拾行李了。”


毓泰不应。


bill又夹一筷子蓊菜梗过去。


菜梗墨绿,夹着深红辣椒末,米饭粒粒雪白,隐约散发米香。


毓泰端着碗,看着碗,说,“……不要了。”


bill说,“吃饱了。”


毓泰说,“……你不要再说了。”


bill看着毓泰。


毓泰沉默片刻,放下筷子,端起碗去厨房。


厨房传来哗哗水流声。


bill走到厨房边,看见毓泰洗碗。


年轻人的肩宽背停,站在水槽前,要弯腰才行。


而那个小男孩,是踮起脚尖,才能够住水龙头。


bill轻声说,“毓泰。”


毓泰的动作一停。


bill说,“我已经辞职了。”


“……嗯,”毓泰说,“辞职很好啊。”


bill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毓泰说,“没有。”


bill注视毓泰的背影,忽然问,“你不相信我吗?”


“……”毓泰扶住水槽,肩胛骨因为用力而浮出隐约轮廓,“我相信你。但我更怕你。”


“我怕明天你又会因为什么原因就改变主意,到那时你又会说是为我好。又要我走。”


“我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香港遇见,你根本不打算认我。”


在警局。


他们看见彼此。


年轻人心如白纸,回忆篡改。


而他,忍得放手,狠心陌路。


毓泰咬住唇,“……你如果决定丢下我,根本易如反掌。所以,”他深吸一口气,“还是不要说了。”


一双臂膀环住自己。


毓泰一颤,却听耳边传来一声,“不如去求个黄大仙痴心符,绑住我这个负心人。”


毓泰气得变色,转身一脚踢出去。


bill避开,再捏捏毓泰鼻梁,“喂,又不是以前,你现在一脚下去,我要call白车住院。”


“最好住院!”毓泰气道,“断条腿,看你还能跑去哪里!”


bill挑挑眉,“左中右,哪条?”


毓泰气到都能听见自己的脑门崩起好大青筋。这个人……!自己为什么偏偏就对这个人鬼迷心窍!


bill唇角含笑,“我有三件事想对你说。”


毓泰嘀咕,又要胡说八道。


bill竖起食指,“第一件,是我要向你道歉。我看着你长大,所以有时候会忽略你的感受和你的想法。你现在成年了,有权做出自己的决定和判断,而我,也相信你的决定和判断。”


毓泰一怔。


bill说,“第二件,我尊重你的决定。或许以前,我是真的把自己当你半个老豆,但是今时今日,我是你男朋友。”


毓泰小小哼一声。


bill忍住笑,“你是我男朋友。”


毓泰这才有点小小满意。


bill说,“所以,我们之间的看法,没有谁高谁低,没有谁必须服从谁,没有谁可以代替谁做出决定。任何事,我们有商有量,任何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毓泰看住bill,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bill看着毓泰,笑一笑,“如何?”


毓泰咬住唇,“……第三件事是什么。”


bill俯身向前,撑住水槽,将毓泰圈在臂膀之中,看着年轻人俊朗面目,饱满面颊——他是自己的心。是世间最为珍贵的一粒种子。若非落入心头,怎会有今日的难舍难分。


bill低声说了一句话。


毓泰看着bill,目光莹然,宛若明珠,咬了咬唇,“……是不是真的啊。”


bill说,“当然真。”


毓泰问,“跟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bill想一想,反问,“只算女生?还是男女都算?”


毓泰直觉就是此人欠踢,但眼睛眯一眯,说,“bill哥,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bill哥好大方,正要竖立自己最佳情人的形象,立即回答,“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毓泰说,“那想请教,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有没有成年?”


bill哥哥一顿:“……”


毓泰眯眼。


bill轻咳一声,说,“咦,怎么有点肚饿,啊,原来没吃完饭,浪费不好,我等会再来找你。”


毓泰看着bill出了厨房,再回身洗碗,嘀咕一句,“就知变态。”


年轻人嘀嘀咕咕,但遮不住唇角笑意满溢。


维港海面波光粼粼,碎金万点。晚霞披满海湾山峦起伏,风吹过城中,带着第一缕秋色凉意。


有人不喜欢夕阳,因为觉得那之后就是黑夜。


而毓泰看着窗外,觉得满目黄昏,暖如蜂蜜。


以后,还会有很多个这样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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