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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3】

以下部份内容涉及暴力,敬请家长留意。
















【3】



开司的表现很好,所有的家庭教师都在时樾面前肯定了这一点。


这少年本来就是个优秀的学生,再加上用百倍的专注与努力去刻苦学习。


数理,搏击,近身攻击,药理基础学。


开司精疲力尽,他不知道时樾要自己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他知道的是,有一次,因为睡眠不足,他在搏击课上出现了不该有的错误。


当晚,没有晚餐。也没有被允许回卧室休息。


他被拉到院子里站着,类似于校园时代的罚站,但难受的程度远远超过罚站。



开司明白到,如果时樾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自己会过得很惨。


他更加刻苦,也更加优秀。而时樾出现的日子也会多一些,有时候他会带开司去了射击训练场,手把手的教开司开枪。也有时候会带开司去私人会员制俱乐部,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教开司怎么品尝红酒。


开司用红酒沾湿了一点点嘴唇,便将手指离开了杯子。


时樾看了一眼开司。


开司解释,“明天还要上课。”


时樾微微一笑,拿起阔肚高脖的醒酒器,将红酒再度为开司的杯中注入一些,说,“酒量是要练出来的。”


开司便不再拒绝,他在时樾的指点下,试着去欣赏红酒的挂壁,在舌尖回味亚热带阳光曝晒之后的酸涩和甘甜。


少年的面颊很快因为酒精而染红,时樾吩咐司机送开司回住处休息。


开司极力让自己保持住一丝清醒,直到一头倒在床上,沾住枕头的那一刻,他控制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下一秒,开司被冰水浇醒。


开司摇了摇脑袋,没有得到充分睡眠的神经在头皮底下一涨一涨的抽痛。


几乎是同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在熟悉的环境里。


身子底下是粗糙冰冷的水泥地面,光线阴暗,空气中有久不透风的霉味。


开司立即做出了继续装昏的判断。他发出短促的呻吟,仿佛被梦魇所控制,无法醒来。


但很快,有人重重踢上他的小腹。


开司因为疼痛而皱眉,闷哼一声。




有人说,“他醒了。”


又有人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开司。


开司知道无法伪装下去,便睁开眼,也看着对方,记下对方的面容。


对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五官轮廓像是东南亚人种,发音生硬,也应证了开司心中并非华人的推测。


对方只说了一个字,“打。”



开司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一根橡胶棍抽在了他的脊椎上。


开司痛得来不及做出反应,更多的毫无理由的殴打便如暴雨一边落在他的身上。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中年男子示意停止。


殴打开司的人停下手退后。


开司犹如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鼻血和嘴角破裂的鲜血污脏了面颊。


中年男子问,“时樾在哪儿。”


开司不啃声。


中年男子放慢语速,很清楚的再说一次,“时樾在哪儿。”


开司开口,“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说,“打。”


开司被人拽着头发,强行拖到屋子的一角。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开司也抓住这个机会看清楚周遭的环境。


这应该是个废弃的仓库。


开司脑子飞速旋转,这帮人是谁?是时樾的仇家?时樾知不知道自己被抓了?时樾会不会来救自己。


开司相信自己对于时樾而言并不重要,但这群人从那个屋里绑走自己,这种行为无疑是对时樾的挑衅,也许时樾会因为这个原因出手。


他还来不及分析更多,便被人一把摁进水中。


水味腥臭,滑过面颊之时有一种黏腻感,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开司极力屏住呼吸闭紧嘴唇。用学过的搏击技巧试图反击,但对方压住后脑勺的手劲极大,就在开司眼前一阵阵发黑,肺部到了极限,犹如针刺一般的疼痛,对方抓着他的头发提起他的脑袋。


中年男子再问,“时樾在哪儿。”


开司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我一个人住在那儿,你们也看见了……”


中年男子仿佛惋惜一般的咂一下嘴,看着抓住开司的人,说,“继续。”




已经两天了,开司没有一刻能够入睡。


他只要有那么一刻陷入睡眠的边缘,暴力便会降临在他的身上。有时候是拳打脚踢,有时候是把他浸在污水之中,有时候是把他绑在车后,另一端的铁链挂在车后,车子引擎的尾气喷在脸上,车子绕着仓库,开得并不快,但他的背脊已经磨得血肉模糊。


开司却渴望这种痛苦,因为这种痛苦能让他保持清醒。但到了后来,即便是当着他的面,拔掉了他的尾指指甲,这种痛楚也只是让他的手臂生理性的抽搐,而铺天盖地而来的对于睡欲的渴望,才真正让他生不如死。


眼球后部的神经仿佛被火灼烧,心中充满了暴躁与不安,这个时候,谁能让他躺下来睡上五分钟,哪怕只是五分钟,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三天一早,开司被拖去见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和其他几个人正在吃盒饭。油腻腻的饭菜味让开司忍不住作呕。


中年男子满嘴吃得油光光,用勺子比划了一下,示意把开司放倒在地。


然后他走过去,用脚尖踢开了开司的肩头,让开司正面冲着自己。


少年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左眼因为殴打而肿成鸡蛋大小,布满青黑的淤血。另一只眼睛则是因为污水感染而布满红血丝,面孔的其他部分也是各种撕裂的伤口。


中年男子说,“你真的不知道时樾在哪儿?”


开司勉强支撑着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咀嚼着满口炒饭,说,“好,我相信你。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得出来,我也可以放你走。”


开司动了一下,呆滞的眼神似乎聚焦起来。


中年男子说,“你和时樾最后一次吃饭的地方,密码是多少,告诉我。”



那间私人会员俱乐部,的确需要输入密码才能够进入。


如果那儿是时樾固定会出现的地点。


而这帮人拿到密码之后,就可以提前进入,事先布置。


布置好一个万无一失的陷阱。


时樾踏入的一瞬间,便将他彻底绞杀的陷阱。


开司没有说话。


当时樾带他进去的时候,他的确看见了,时樾输入的密码是什么。



中年男子拍了拍开司的脸,“想起来没有。”


开司说,“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咀嚼的速度慢下来,盯着开司。抬起手,把盒饭扣在了开司的头上。


油腻的饭粒。炒得有些发焦的葱花。从开司的眼前纷纷扬扬落下去。


这个举动是一个信号,开司立即被人拖走,又一轮的暴力。


开司用手肘护住头,蜷缩成团。


挨到现在,近乎麻木的脑子里已经感觉不到痛楚,只觉得疲倦和冰冷。


好累。


真的好累。


好想睡。


但更想活下去。


可是,


活着实在太累。


时樾,我知道你的一些事,虽然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你真的相信我会坚持到最后都不吐露?你难道真的不会来救我哪怕是为了亲自灭我的口?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为什么要乞求他来救你。别忘了,你有今天,都是被他所害。


我想去上课。


我想读书。


我想回到正常。


我的名字,不叫开司。




“开司!”


开司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被叫了两三声,又被扇了一耳光之后,他才慢慢有了对周遭事物的感知。


时樾。


时樾在他的身边。


时樾一手揽住他,开司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时樾,“……时哥。”


时樾看着开司,微微一笑,是时樾标准的笑容,优雅的有些漫不经心,有些看不起人。


但此刻看到这样的微笑,开司几乎失声痛哭。


时樾揉了揉开司的头,“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开司嗓子沙哑,“时哥,我……”


时樾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受苦了。”


开司刚想说话,但猛然一震。


这种震动并非来自己,而是来自时樾。


开司错愕的,惊讶的看向自己的面前。


中年男子一身是伤,但手中握枪,枪口对准了时樾,而且,冒着肉眼难以捕捉的硝烟。


开司感觉得到时樾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他颤抖着摸上时樾的后背,摸到了正在汩汩流出滚烫鲜血的枪伤。


开司惊恐至极。


时樾怎么会受伤?!


时樾无所不能,时樾都来救到自己了,不可能受伤,怎么可能受伤,如果时樾受伤了,谁来带自己出去?!


时樾!!


开司拉开时樾,看见时樾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开司抓住时樾的手臂拼命摇晃。


外界的一切都仿佛沉浸在水中,不断摇晃,抻拉成细长的变形的枝条。如深海中的海草,缠绕着,吞噬着,来自深渊底部的梦魇。


自己的呐喊声传进耳膜,也仿佛隔着水,充满了杂音一般的噪声。


他听见自己变了音调的惨厉的呼喊:时樾!你不能死!!时樾!!!


但时樾终究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往后仰面倒下。


中年男子一步步走来,用枪口对准开司的眉心。


开司近乎迟钝的,过了好几秒,才看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揪住开司的头发,少年的发被血与污水粘成一络络,中年男子却无所觉,直勾勾盯着开司的眼。


“你想活,还是想死。”


我想活。


“现在时樾死了,但是我们要做的事还是要做。”中年男子把枪口从开司的眉间移开,“那个地方的密码是多少。说。”


开司的手在颤抖。


整个人都在颤抖。


时樾死了。


再也没有人庇护自己。


再也没有任何希望。


中年男子开口,“说。”


开司闭上眼。


少年的脖颈苍白,露出惨青的血管。


宛若垂死的天鹅。



“……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看着开司,说,“两个一起埋了。”


开司被拖到仓库之外。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天光。


附近都是荒草萋萋的山坡,目力所及之处隐约可见信号发射塔。


周围毫无人烟,大声呼救,也不会引来救兵。


而自己连呼喊的力气也没有。


开司靠着土坑的墙壁站住,精疲力竭的闭上双眼。


坑边有人一锹一锹的把土泼洒下来,有些被故意扔到开司的脸上。


开司转过脸。


中年男子站在坑边,看着开司,说,“时樾已经死了,没人会来救你。我只要一个密码。你告诉我,我即刻放你走。如果你担心我说话不算,充其量也是死,和现在没区别,或者我都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开司终于抬起头,看向中年男子,虚弱的,却清楚的说,“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注视开司的眼,点了一支烟,看着火头亮起,将烟丢进坑中,说,“可惜了。”


中年男子转身离开,土不断洒下来。


开司仰起头,看着天空。


蔚蓝天色,雪白云朵,真的很美。


非常美。


他闭上眼,从此彻底漆黑。




开司再度睁开眼,他的卧室,他的床上。


开司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佣人过来查看他的情况,才发现他醒了。


佣人端来米汤,扶着开司坐起身,把米汤舀了一勺,递到开司唇边。


开司闻到食物的香味,动了一下,却猛地抬起手,打翻了那碗米汤。


佣人吃了一惊,再看开司。


开司坐在床头,紧抱住膝盖,瑟瑟发抖。


佣人离开房间。


过了片刻,时樾走进门。


活着的时樾。


时樾看见地上的碗,也看见了床上的开司。


开司昏迷期间已经得到了治疗,一只眼覆了纱布,另一只眼勉强可以视物,脸颊和身上都是绷带。


时樾吩咐佣人,“再拿一碗来。”


佣人领命而去,很快又端了一碗米汤过来。


时樾说,“喂他。”


佣人再度靠近开司。


然而开司仿佛没有看见时樾,他的眼中没有其他人。他的眼中只有戒备和最紧绷的神经。


佣人的勺子一过去,开司便要动手。


时樾喝道,“开司!”


开司的手陡然停止。


时樾走过去,接过佣人手中的碗,亲自舀了一勺,喂到开司唇边。


开司定定的看着勺子里如牛乳一般的米汤。


时樾柔声说,“开司,吃了它。”


开司张开嘴,吃了第一口。



时樾看着一口接着一口吃着自己喂的食物的开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吃完一碗,时樾问开司,“还要么?”


开司摇头。


时樾便将碗递给佣人,扶着开司躺下来,替开司掖了掖被角,说,“睡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但开司揪住了时樾的袖角,少年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时樾安抚的轻拍开司的肩,低下头,贴着少年的耳朵,轻轻说,“开司,你放心。”


“从今天开始,我们真正一家人。”


“我和你,不分彼此。”


开司得到了允诺,安心下来,渐渐闭上眼。


时樾又陪了开司一会儿,才起身离开房间。




当时樾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再也听不到。


寂静的房间中,开司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面无表情。


窗半掩,吹动窗帘,开司忽然注意到,窗轴附近的一块墙壁,连接天花板与侧壁的部分,窗帘遮挡的阴影中,刻着三个浅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字。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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