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4】

晓波起了个大早，天阴沉沉的，出门的时候小风嗖嗖的刮过头顶，才过寒露，就有了点冬天的况味。奔了趟虎坊桥，买了刚出锅的喷香炸糕，放在保温袋里。回家的路上，顺道进了营业厅，查了查，发现电视盒子的观影权限是因为老板充值升了VIP。

晓波单肩背着保温袋，站在地铁上，抓着吊环，看着车窗外一帧一桢闪过去的广告。

回到了家，星空蓝还在睡觉，这几天总是接到越洋电话，有时候要到后半夜才能躺下。

晓波小声说，老板，老板，你今天起床么。

星空蓝半梦半醒的唔了一声。

晓波走到床边，把轮椅调在了恰当的位置上。再把星空蓝公主抱起来，每一天好几次的抱上抱下，臂力也锻炼出来，比第一次稳当许多。

星空蓝靠在晓波肩头，还在睡。

晓波想了想，在床边又坐下，拉过被子往星空蓝身上披一披，让他多睡一会儿。

晓波想，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呢。他人好，脾气好，心也好，虽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不见颓废，一天天的各种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直播搞得有模有样。

晓波有时候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老板是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是自己第一次不知道护工要来按摩，没有及时的回避，看见了老板的腿……还有老板当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和狼狈。

晓波当时就觉得，心上被针轻轻的，却也是深深的扎了一下。

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星空蓝。

小小的叹了口气，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星空蓝终于醒了，在晓波的帮助下换了一条深啡灯芯绒的裤子和黑色的半高领。

晓波还想给星空蓝加一件外套，星空蓝拒绝了，晓波拿着外套，有点生气的说，天冷了。

星空蓝也很坚持，说，在家里呢。

两个人互相瞪一会儿，晓波退一步，说，那加个马甲。

早饭是炸糕，还带着热乎气，撒了一层白糖，咬一口，咀嚼唇齿间是咔擦咔擦的响和油香，配的是正宗的蓝山咖啡。

星空蓝想吃，但是油炸低纤维食物与他无益，克制着吃了半个就放下。

晓波有点惊讶的问，你不吃了么？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啊？

星空蓝不想拂晓波的好意，便说，刚醒，没有胃口，你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晓波便在桌边坐下，夹了一块炸糕，沾上白糖，啊呜一大口，嚼得腮帮子鼓嘟嘟。

吃着吃着，他就开始出神，想心事，想找个时间，去查一查，老板吃什么样的食物对身体好。

星空蓝在一旁看着，颇有乐趣。

他有个小侄子，很小的时候，吃麦片奶粥，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脑袋一坠，又醒过来，又馋，就迷迷瞪瞪的，一边瞌睡一边别耽误吃粥。

跟晓波现在的情状有几分相似。

星空蓝抿嘴笑，但笑意又慢慢淡去。晓波有难得的赤子之心，坦诚而不莽撞，善良而不盲目。自己一开始只是想找个相处起来舒服的护工，而相处得如此融洽，也令自己意外。自己更疑惑的是，晓波为什么被那样的人勒索，又为什么离开家。

家庭医生之前与自己说过，晓波愿意接受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在于可以短期离开北京。

已经到了必须离开故乡的程度，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

星空蓝看着腮帮子鼓鼓的晓波。想问，却不便问。

人与人之间最难把握的就是距离。过于接近，有时候比过于疏远更糟糕。

星空蓝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借着咖啡杯轻轻叹息。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刮了一早上的风，云层有点吹散。四合院上方的天空落下几缕光线，照在脊瓦上，瓦片浅灰，青苔幽绿，不知谁家鸽子绕了个圈飞过，留下绵长不绝的鸽哨声。

两个人因为这声不约而同的都看向窗外，又都不约而同的叹口气。怔了怔，晓波心里酸丢丢的想，哼，是埋怨我非让他多穿件衣裳。星空蓝无奈的想，他用心准备的早饭，是我吃得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