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TAG查阅全文。

憨夫成龙【16】

【16】




这几日,督军府上上下下为了婚事而忙碌。


陈深看在眼里,心里着实不好受。他有想过,张启山扣着自己不放,就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这场婚礼如何筹备。


但转念一想,以张启山的胸襟气魄,压根不可能动这种心思。



陈深每天坐在屋子里发呆,无端端的就会深深叹息。这么闷了两三天,有一天陈深在床上醒过来。


窗外阳光明亮,陈深看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爬起来床,穿好了衣裳,洗了把冷水脸,去找了副官,说,想回山上,去家里拿些东西。


副官不敢擅自做主,便去禀报了张启山。


张启山说,缺什么东西,开单子出来,吩咐人去采买。


副官原话照搬。


陈深说,东西都用习惯了,买新的,不顺手。


副官只好再报告给张启山。


张启山淡淡说,那也开单子出来,让人去山上拿。


副官再对陈深如是这般一说。


陈深说,有些要紧东西,只有我知道搁在哪儿,而且都是私人物品,我不想假手于人。


副官苦着脸,说,陈深,到底是什么你直接说成不成?我这一趟趟跑得腿都快细了。


陈深顿了一顿,说,好罢,我跟你说实话,我就是待在这儿憋坏了,我想出门走走,我想回山上看看。


副官听见这话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但既然问了,陈深既然说了,唯有硬着头皮原话告诉了张启山。


张启山没说什么,也看不出喜怒。


副官正揣测张启山的意思,便听张启山说,就让他出去散散心。你带两个人跟着他。


副官应是。


张启山又补了句,跟紧他,别让他发现。


副官琢磨了这句话的意思,心领神会的退出房间。




陈深一听说能出去散心了,显得很高兴,披了件风衣便出去,搭着车,在城里兜兜转转晃了几圈,对司机说,坐在车里没意思,想下车走一走。


司机便答应了。将车停好,陪着陈深一路闲晃。


陈深看见一条小巷子口有卖白糖糕的,便打发司机去买。


那家白糖糕在城中有些名气,每当出炉的时候,摊子门前便围满了人,等司机好不容易买了两块糕,挤出人群的时候,却愕然发现陈深不见了。


张启山接到副官的回报,不禁失笑,果然逃了。


笑着笑着,笑容中便多了几分自嘲与讥讽。


陈深为了找柱子,敢不顾危险的独闯督军府。也敢想尽办法的留下来。


现在,陈深却是想尽办法的逃走。


从自己的身边逃走。


张启山收起了笑,嘱咐副官,跟住陈深,天黑之前带回督军府。




另一边,陈深也不傻,知道自己不见了,司机必然回报,张启山如果愿意抬一抬手放自己一马那是最好。但十有八九是不能的。


陈深先不去城门,反倒是找了家酒馆,在二楼靠窗坐下,远眺着城门,留意动静,只等入夜闭城之间,趁夜色昏暗溜出去。


陈深叫了几个菜,心不在焉的夹了几筷子,全心留意着城门。




这时候伙计走到了陈深的边上,压低声,说,“打扰这位先生,想与您商量,换个桌子。”


陈深一愣,看向伙计,只见伙计满面难色,显然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陈深问,“怎么了?”


伙计见陈深没有劈头发难,松了口气,也对陈深有一丝感激,便说,“这位先生,实在对不住,是有位客人想坐您这张桌子。”


陈深问,“哪个客人?”


伙计冲身后努努嘴。


陈深顺着方向看去,看见一个年轻人。今天是个阴天,天气又有些凉,那年轻人却只穿一件白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腰带又阔又高,显得身材瘦削,头发梳往脑后,面容英俊冷酷,令人望而生畏。


那年轻人察觉到了陈深视线,便也向陈深看来,眼神极其冰冷。


陈深想了想,对伙计说了两句,伙计便走到年轻人那儿,把话传达了。


年轻人站起身,走到陈深对面坐下。


陈深说,“阁下如果不介意,不如我们俩人拼一桌?”


年轻人拿出钱夹,抽出几张大钞来,放在桌上,说,“打扰,赔罪。”


陈深原想推辞,但一想自己逃出去之后必然不能再回山上,衣食住行样样都需要用钱,便老实不客气的收下。


伙计将那年轻人原先桌上的酒菜端过来。年轻人却动也不动,看也不看,一心只盯着楼下。


陈深心里好奇,但更不想横生枝节,便吃着菜,看着城门,不搭理那年轻人。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忽然问,“你知不知道云福记。”


陈深的手顿了一顿,说,“知道,那是城里最好的绸缎铺子。”


年轻人盯着街下,说,“这条路是去云福记的必经之路,是不是。”


陈深说,“是的。”


年轻人便不说话。


陈深说,“你在等人?”


年轻人不答。


陈深也不再多问。


年轻人并没有看着陈深,与其说是回答陈深的问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说,“我在等人。”


陈深问,“谁?”


年轻人看着街道,答非所问的说,“她今天要去试衣裳。成亲的衣裳。”


听见‘成亲’两个字,陈深不由得手一震。


那年轻人注意到了这一震,便看向陈深,“怎么?”


陈深掩饰的拿起茶壶给年轻人倒了一杯,说,“最近好日子多,成亲的人也多。”


年轻人伸手,挡住了壶嘴,伸手拿起酒瓶满上一杯,拿起酒杯来,仰脖喝尽。


陈深不由得问,“你说的这个人……是你的心上人?”


那年轻人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她是我的妻子。”


陈深大大的吃了一惊,“你的妻子?那你又说她要……要成亲?”


年轻人平淡点了点头,就好像自己说的事极为稀松平常。


陈深奇道,“她既然嫁给了你,怎么能再成亲?”


年轻人不语。


他拿起酒杯来再度满上一杯,又给陈深也倒上一杯。也不劝酒,自己又一仰脖喝了,喝了四五杯之后,才捏着酒杯,沉默良久,说,“因为我待她不好。”


陈深更觉疑惑。


那年轻人说,“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时一刻都不快活。我说过要对她好,我没有做到。我总是让她生气,让她难过。”


年轻人说得平淡,陈深却听得出来,一字一句都浸透了苦涩。


陈深喝了自己的那一杯酒。从年轻人手里接过酒壶,给年轻人倒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的说,“既然如此,不如散了。”


年轻人看向陈深。


陈深喝了酒,说,“她有她的去处,你有你的去处,天南海北,各奔东西。起初或许会有一些难过,但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不难过了。”


年轻人怔怔道,“是这样吗。”


陈深说,“快刀一斩,好过彼此牵绊。”


年轻人看着杯中酒,说,“你说的对。她见不到我的时候,总会快活一些。”


“可是。若是见不到她。我怎么办。”


“她不要我,是她的事。我要她,是我的事。”


陈深说,“她都要成亲了,你何必……何必苦苦纠缠?还是算了罢。”


年轻人看着陈深,忽然落下一颗泪。


陈深惊诧。


年轻人却神情平静。


丝毫不觉得人前落泪是一件丢人的事。


“她不要我,我不如死了。”


陈深连忙道,“你说这种话,她肯定更不喜欢。”


年轻人抹了抹面上那一道湿痕,说,“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杀了他。”


陈深更错愕,“杀……杀谁?”


年轻人说,“和她成亲的人。”


陈深看着这年轻人,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一句气话,但那年轻人说得越是轻飘飘,越是做得到。


陈深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只得说,“你杀了他又如何,你的妻子……最要紧是她的心意。”


年轻人像是喝多了,神情之中有一丝茫然,说,“我杀了他也没有用……那我还能怎么办?还有……还有什么办法?” 


陈深苦涩低语,“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做,才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意。”




夜幕低垂。


桌上四五个七歪八倒的酒瓶。


陈深和年轻人都喝过头。


陈深抱着脑袋,只觉得头重脚轻。


年轻人俯在桌上,吩咐熟睡。


远方天空越来越暗,城外,群山的轮廓模糊在夜色里。


楼梯传来轻轻脚步声。


陈深恍恍惚惚的循声看去,看见有人向自己走来。


那人容貌绝美,披着一身大氅。


她走到了桌边,将手搭在了年轻人的肩上,轻轻道,“阿峰。”


陈深捂住一阵阵发胀的脑袋,觉得这个声音在哪儿听过。


年轻人一动,抬起头看见了她,恍恍惚惚的笑起来,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


指尖冰凉,面颊滚烫。


年轻人喃喃说,你来找我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那人轻轻一叹。


陈深酒劲上头,脑袋发晕。支撑不住,也趴在桌子上,仿佛看见那人扶着年轻人离开。


陈深喉间囫囵,想跟一面之缘的那年轻人说,你不必担心了,你心里的人,心里也是有你的。


但没说出口,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他看见了柱子站在自己身边。


陈深努力看。


认真看。


是柱子。


真的是柱子。


心里忽然涌起了巨大的委屈。


陈深伸出手,拽住了柱子的袖角。嘀咕一句,你……你还知道来啊。


柱子神情有些惊讶。


陈深抓住柱子的手,十指交握,闭上眼,眼睫有些湿意。


陈深说,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评论(88)
热度(432)

© 嘎嘎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