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夏日傍晚的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片刻之前，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一场震耳欲聋的暴雨，此刻却是雨停云散，夕阳红彤彤的挂在高楼之侧。

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被浸染了暖橘余晖。

老式街区，积水沿着坡道缓缓流去，道路两侧唐楼的窗户玻璃被雨水洗得闪闪发亮。

钥匙转动。

屋门被推开一点点，小毓泰探进脑袋，确认了bill不在，便放心大胆的走进屋，他一身上下都是泥水点子，怕踩脏地板，便在门外就脱了塑胶雨鞋，但脱了鞋才发现问题更严重，十个脚趾都是乌漆墨黑。

小毓泰皱起脸，看看必须要穿过客厅才能抵达的洗手间，再低头看泥脚丫，犹豫不决，直到忽然被人揪住了后衣领子。

毓泰吓一跳。扭头一看是bill。

bill叼着烟，看看毓泰的一身，说，搞乜鬼啊你？

毓泰抱住书包，心有一点虚，但是装作完全不心虚的大声说，一声都不出，吓死人啊你！

bill也不废话，拿过书包扔进沙发，夹着小毓泰就去了洗手间。

bill上半身白色T恤尚算中规中矩，下半身的椰林树影大红花沙滩裤就瞬间闪瞎人眼，踏着夹脚拖鞋，三两下把毓泰剥得光溜溜，丢进了浴缸里。

开了花洒，试过水温不冷不热。

毓泰蹲在浴缸里，说，我自己洗啦。

bill叼着没点的烟，说，洗晒你个头，你自己洗又不开热水。

毓泰说，天热嘛。

bill说，好心你啦，天热洗澡就不用热水？那你天阴都不用开灯。

毓泰撇嘴。

bill说，怎么搞成这样。

毓泰说，摔了一跤。

bill说，好端端怎么摔跤的。

毓泰说，躲雨跑太快。

bill说，伞呢。

毓泰说，出门忘记带。

bill皱眉，用花洒给小毓泰从头开始冲了冲，再用肥皂打一遍，说，“为什么不买伞。”

小毓泰噗噗噗的往外吐嘴里吃到的水，“一把伞好贵。”

bill说，“生病吃药贵还是伞贵。”

小毓泰很认真的说，“我不会生病的，我生病了，谁照顾你。”

bill叼在嘴里的烟上下动了动，欲言又止。

小毓泰自己给自己洗头，bill负责冲水。

小毓泰忽然看住了腰下。看了一会儿，抬头问bill，“bill，为什么我这里和你不一样。”

bill差点把烟屁股咬断咽下去，“……乜话？！”

小毓泰很认真的说，“家里停水那次，我们去外面洗澡，我就看见你的和我不一样啊，你为什么那么大。”

面对小毓泰纯真的求知眼神，bill深深觉得，做人老豆，迟早激死。

“因为，因为……”bill含含糊糊的说，“因为我是大人，身高高过你，当然其他地方也都……大过你。”

小毓泰比了一下自己的尺寸，再去看bill的沙滩裤，非常认真，非常好学。

bill哥难得尴尬，“喂，好好洗澡啊你！”

小毓泰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你一样大？”

bill哥敷衍，“好快好快。”

小毓泰说，“好快是多快。”

“你什么时候跟我一样高，也就跟我一样大。”

“哦。”

消停了一会儿，小毓泰问，“会不会比你大。”

bill哥答，“再问就扔你出去。”

“哦。”

水声哗啦哗啦，淡白瓷砖染上绒绒水雾。

“阿bill，我听他们说人老了会变矮。就像路上走的那些老公公。”

“又怎样。”

“我长大了，你就老了，那你会不会变矮啊？”

“……”

“会不会那里也变小啊？”

“……”

“比我现在还小啊？”

“扔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