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黑雨夜。暴雨骤歇。

两军对峙一触即发。

不知是哪一边的刀光划破夜空，又或者哪一边的枪声惊醒残梦。

港口骤然间喊打喊杀。

混战中，一个身影悄莫声息闪出，沿着码头仓库的墙根，摸进黑麻麻小巷。

走了几步，忽然有人按亮手电。将那身影照得清晰可见，一条洗得发白破了十七八个洞的牛仔裤，画着骷髅涂鸦的无袖牛仔夹克，和一件破洞又串链的黑T，比古惑仔还古惑仔，比小混混还小混混。

拿着手电的人则是一身警服，二指宽的皮带束得腰细腿长肩窄胸阔。

小混混抬起手来挡了挡手电，“威廉，是我啊。”

警察收了手电，“迟了两分钟。”

卧底PC0504小李同学说，“大家砍得这么卖力，我走太早，说不过去嘛。”

发小拉过纸板箱在地上铺一铺，又拉过几片纸板箱来挡一挡。

小李同学大咧咧席地盘腿一坐，接住发小递来的饭盒。

饭盒余热犹在，打开盖子是两只油汪汪烧鹅腿和半盒泰国香米饭。

小李同学低头猛扒，赶不上说话。

发小忍不住问，“有没有这么饿啊？”

小李同学满嘴饭粒，含糊的说，“你不知道，这次卧底行动好惨的，张sir给我的身份是从小父母双亡，流露街头，帮前任大哥顶罪，坐牢之后女朋友被飞，好不容易出狱了，大哥接我的时候开车超速被差佬追，追得时候心率过速，死梗。”

发小：“……”

小李叼着鹅腿，说，“所以我每天都要好忧郁好消沉，饭都不能多吃，你看我，我都瘦了。”

发小看了看，“……”

小李捏出一块脸颊，“你看是不是瘦了，是不是好惨。”

发小抬手把小李的手拿开，放过那块捏得红红的面颊，说，“趁热吃。”

小李探头看一看巷口外的火并，说，“张sir什么时候带人来啊？”

发小看看表，说，“五分钟之后重案组行动。”

小李哦了一声，抓紧时间再扒两口，但一抬眼看见发小两手空空。

小李想到，发小为了给自己送饭，提早时间埋位，再看发小的身形，跟之前比起来好像是瘦了不少，于是一时慈悲心发作，夹了个自己啃过一口的鹅腿过去，“呐。”

发小：“？”

小李说，“我吃了一个，这个给你。”

发小看着小李油汪汪的嘴，再看着鹅腿上的一大口齿痕清晰的咬印，“……不用了，是给你买的。”

小李说，“诶，一世人俩兄弟，一个鹅腿而已嘛。”

发小委婉又坚决的拒绝，“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小李更坚决，“咬一口嘛，这家烧鹅卜卜脆，果木味，不好吃的话你找我。”

发小说，“真的不用了，你吃你的。”

两人推来推去，一个错手，啪嗒一声。

小李看地。

发小看地。

地上一只沾满灰尘的鹅腿。

雨又落下。

打在鹅腿上。水滴滚落，泛着油花。

咫尺之遥的码头上，打声震天，刀光剑影。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

仿佛想不起再面对

流浪日子你在伴随有缘再聚

天真的声音已在减退

彼此为着目标相距

凝望夜空往日是谁

领会心中疲累

…………

……

小李大大的吸了声鼻子。

“……”发小，“……阿峰，你的手机响了。”

小李吸吸鼻子，按断手机预设的闹铃，‘友情岁月’的铃声随之停止。

小李：“……我知道卧底这条路是不归路。”

发小：“……啊？”

小李：“我毕竟是卧底，和那帮黑社会分子称兄道弟，难免你们对我怀疑，你介意，我了解。”

发小：“……阿峰，那就是一只鹅腿……”

小李用力吸鼻涕。

发小：“……”

小李说，“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张sir次次答应让我归队，但次次都反悔，我知道……知道你们已经不放心我了。威廉，一世人俩兄弟，如果你……你真的接受不到我……”小李用力用手背擦眼睛，坚强的说，“我理解的。”

发小：“……我现在捡起来吃掉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