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百里屠苏，韩云溪，太子长琴，或许谁也不是我，或许谁都是我，这一生虽遭天意捉弄，却也无悔。

屠苏闭目，预备化作点点星光。

然后睁开眼。

窗外鸟声清脆，屋内陈设熟悉。

竟然是昆仑山天墉城临天阁。

据说人死之前都会回忆一遍一生经历的事，或许这就是开始。

屠苏闭上眼，静静躺着。

躺着。

躺。

屠苏睁开眼，掀开被子跳下床。

踏出房门，远处浮山流瀑，风吹动头发，阳光照在脸上温暖，五官感知栩栩如生。

远处来了一个天墉城弟子打扮的女孩，屠苏起先以为是芙蕖，直到那女孩走近了，竟不是芙蕖。

天墉城有了别的女弟子？

那女弟子的神情冷冷淡淡，“你怎么还在这儿。”

屠苏不知如何应对。

女弟子皱了皱眉，“屠苏师弟？”

屠苏只得拱手为礼，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师姐。

女弟子道，“还不快随我过去。”

屠苏心中诧异，唯有点头跟上。

一路所见，皆是记忆中的景色。屠苏心中越来越疑惑，又见剑阁近在眼前，便想，等见到了师兄，再问个明白。

或许是师尊用什么办法凝聚自己的魂魄？

又或许是晴雪的幽都法术？

踏进剑阁，领路的女弟子行礼，道，“师姐，屠苏来了。”

屠苏循声看去，果然有一人立在剑阁悬空云台上。

屠苏诧异，芙蕖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了？

再仔细一看，又不是芙蕖。

那名师姐看了屠苏一眼，也是一样冷淡神情。

若是平时，屠苏多半也会起一些反感，但是此时状况异常，他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一则疑天墉城哪来这么多女弟子，二则疑自己明明没有见过这两人，却又觉得似曾相识。

那名师姐道，“你赶紧收拾东西，搬到后山去。”

屠苏道，“你跟我说？”

那名师姐怒道，“百里屠苏！不要以为有大师姐给你撑腰你就能无法无天，过两天是天墉城的大日子，让别人知道我们天墉城收容你这样的怪物，传出去玷污我派名声！”

屠苏心中啊了一声，又惊又疑，这个师姐说话的神情，以至于声音相貌都极像一个人！

几乎同时，领路女弟子道，“陵端师姐，犯不着跟他生气。”

屠苏错愕至极，“陵端？！”

陵端和领路女弟子都吓了一跳。

屠苏再看领路女弟子，越看越是眼熟，“……肇临？”

肇临皱眉，“干嘛？”

屠苏沉默一会儿。转身往外走。

临死之前的幻觉太他妈的邪门了！

陵端喊了几声，不见屠苏停步，恼怒之下伸手抓向屠苏肩头。

屠苏既无心躲避也不想躲避，反正自己是已经死了的人，幻觉又怎么会伤到自己。

然而肩头一阵剧痛，屠苏惊愕至极，怎么会痛，怎么有痛，自己明明已经死了！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格住陵端手腕，并指迸出一道剑气击向陵端，陵端倒退数步方才停住，狼狈道，“大…大师姐。”

“陵端，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个声音，虽然减去了几分沉稳，又添了几分冷冽。但是屠苏依然能够清清楚楚认出来。

那人来到身后，“屠苏，你怎么样。”

屠苏把眼一闭。掐大腿。

那人诧异，“屠苏？”

掐住再狠狠拧一圈。

那人绕到面前，问道，“屠苏，你怎么了？”

屠苏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百里屠苏，韩云溪，太子长琴，或许谁也不是我，或许谁都是我，这一生虽遭天意捉弄，但他妈的死让我死得安生啊！

窗外已是黄昏。

有人站在屋外说话，而后有人离开，又有人进屋。

那人在床边坐下，肩头一侧垂下黑发，发极黑。唇色极淡。

屠苏闭着眼。

那人道，“你每次装睡，都骗不过我。”

屠苏无奈，只能勉强睁开眼，却垂着眼帘，不敢看那人。

那人道，“你刚才晕了过去。好在没有受伤，红玉大哥说只是一时气血攻心。”

红！玉！大！哥！

屠苏拧大腿，碰到之前的淤青，眉头皱了一皱。

那人察觉，“怎么了？”

屠苏含糊道，“没事。”

那人道，“没想到陵端他们趁我下山，就做出这种事。我已经让他们闭门思过。”

那人又道，“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屠苏道，“没什么。”

那人注视屠苏，“你有事瞒着我？”

屠苏道，“没有。”

那人沉默。

屠苏想不是我不想叫是我实在不能叫你‘大师姐’我叫不出口怎么叫得出口若是叫出口便是对师兄的大不敬我宁可被捅一千刀一万刀也不能——

那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大师姐你放心我没事。”

师兄我对不起你。

陵越看着屠苏，“真的？”

屠苏道，“真的。只是……有些困了。”

陵越微微一笑。

屠苏的脸禁不住红了一红。

师兄我对不起你。

陵越按了按被子，柔声道，“你早点休息。”

屠苏点了点头。

陵越起身。

屠苏目送。心想，师兄变成女的也很好看。师兄变成女的也和以前一样。师兄变成女的——

陵越走到房间另一端，另一端有一张床。

——师兄你变成女的我们还睡一起啊？！

次日陵越出门。

屠苏一夜没睡，坐在石头上吹叶子，声如金石撕裂苍穹，阿翔忍无可忍，飞侠半空扑击屠苏，却被屠苏一把抓住，倒提过来看了一眼。

母的。

陵端气势汹汹而来，“百里屠苏！”

屠苏提着阿翔，一脸万念俱灰。

“陵端师，”一顿，“姐”。

陵端道，“不要以为执剑长老出关了就会有人给你撑腰！”

屠苏看了清心室一眼。师尊你还是继续闭着吧。

陵端道，“谁不知道你是执剑长老捡回来的怪物！”

屠苏叹气，怎么变成了女孩子，二师兄骂人的花样还是一样。

陵端怒道，“小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你还与大师姐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屠苏一个激灵。

陵端道，“即便是情同姐弟，也是不妥！我这就去禀报掌教让你搬去后山！”

屠苏一把抓住陵端双肩。

陵端大惊，挥开屠苏，“你做什么！”

“二师姐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