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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蓝与山伯21.0


两人泡过了热水,气血活了,身体也暖和了,各自睡下。


第二天早上,星空蓝叫醒了晓波。


晓波揉揉眼坐起身,还没全醒,坐着发呆。


星空蓝把牙膏牙刷塞他手里,说,刷牙去。


晓波摇摇晃晃下了床,走去刷牙,刷到一半想起来,哪来的牙刷。


星空蓝起了个早,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生活必备品。还顺道带回来早点。


晓波趴在桌上,看着星空蓝把煎饼一切二二切四,整整齐齐码在白瓷盘里,整个一个法国大餐范儿。


星空蓝拾掇餐盘,头也不回的问,想喝什么。


晓波问,都有什么。


星空蓝说,有豆浆,牛奶。


晓波说我想想。


星空蓝说还有高乐高。


晓波眼一下亮了,高乐高!你哪儿买的?


星空蓝说,买牙刷的时候,看见便利店里有。


他回头看一眼晓波,问,高乐高?


晓波用力点点头。


星空蓝泡了一杯高乐高过来,自己喝咖啡。


晓波说,你那个给我喝一口。


星空蓝递给晓波,晓波就着杯子喝一口,说,苦。


然后把自己的高乐高给星空蓝。


星空蓝尝了一口,说,甜。


晓波拿牛奶往咖啡里倒了点。


星空蓝拿热水兑了兑高乐高。




吃完了早饭,星空蓝说,走吧。


晓波说,去哪儿。


星空蓝说,去看你爸爸。


晓波说,啊什么?看谁?


星空蓝说,晓波,你看着我。


晓波不看星空蓝。低头看鞋。


晓波坐在楼梯台阶上,系着鞋带。


厚厚的登山靴,土黄色,钉了一排铜扣。


晓波把鞋带解散了,又系上。系上了,又解开。


星空蓝从晓波身边走下几级楼梯,然后站住了,看着晓波。


星空蓝说,你害怕?


晓波说,你才害怕。


星空蓝说,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去。


晓波低低的说,这是我的事……你别管。


星空蓝看着晓波,说,晓波,就因为,这是你的事。


晓波系鞋带的手停了一下,依旧是垂眼看着鞋带,没吱声。


星空蓝再叫了一声,晓波。


那声音那么温柔,谁能拒绝。谁能忍心拒绝。







晓波带着星空蓝到了张学军那儿。


晓波先撩起棉布帘子进去。


张学军很意外。


紧跟着就是星空蓝。


星空蓝说,叔叔。


张学军更意外,站起来,招呼星空蓝坐下,其实也是让晓波坐下。


晓波梗着脖子看窗外,一声不吭。


星空蓝问,叔叔,你身体好点了么。


张学军说,没事,人老了就跟自行车老了似的,肯定有些丁零当啷的部件乱响。


晓波说,车零部件能换,你能吗。


星空蓝说,晓波。


晓波闭上嘴。



进门之前,星空蓝说,晓波,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别说话。等我说完了,你再说。


晓波不服,说,凭什么。


星空蓝看看晓波,说,凭你欠我两万块钱。


晓波缩了缩脖子,嘀咕一声,剥削阶级。





此刻,张学军看了一眼晓波,有些诧异晓波就这么老实了。


星空蓝说,叔叔,我来是有话想跟您说。


张学军听音听响,听出不对劲,问,你想说什么?


星空蓝在张学军面前坐着,想了一想,像是在想该怎么说。


晓波扒拉着棉布帘子的线头,嘀咕,多余费这事。


却听星空蓝说,恕我直言,作为一个父亲,您很不配。


晓波一怔。


还没有人敢对张学军这么说话。


张学军看着星空蓝,说,我念你是波儿的朋友,你出去。


星空蓝说,我还没有说完。


张学军说,你出去。我不想听一个跟我儿子差不多年纪的人来教我怎么当爹。


星空蓝说,我确实是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想问问您,您为晓波想过吗。


张学军说,行,不必说了,你出去吧。


星空蓝说,我知道您有苦衷,您有您的想法,您有您的江湖和兄弟。晓波也知道,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想理解您,想明白您。但是,您看过晓波吗,您真的真真正正看过晓波吗?您是他的父亲,是他小时候唯一能学习能崇拜的人。您用您的身体力行教给了他什么?


晓波他说他想开酒吧。我听到的时候,很难过。


晓波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可难过的?


张学军也说,他想开酒吧?他拿什么开酒吧?他就是那么一说。


星空蓝说,他有别的选择吗。


张学军看住了星空蓝。


星空蓝说,您没有给过他选择其他的权利。他小的时候,要担心您什么时候回家,要担心阿姨的身体。他长大了一点,看见的是您的处事方法。晓波他还能怎么办?您看看他。好吗?认认真真的看一看,他没有长歪,没有长坏,他在这种环境里,他还是这么好。您还要他怎么样?


晓波说,行了,别说了。


星空蓝说,我说这些话是很偏心。可最应该偏心他的人,不应该是您吗。


晓波拽着星空蓝背心的衣裳,说,别说了。


晓波忽然抬起手,捂了一下眼睛,说,你他妈的别说了。


星空蓝回头看晓波。


晓波忽然扭头出屋子。


星空蓝也出去。


晓波站在院子里。


院子的停车棚上积着渐渐融化的雪。


晓波用手背一遍遍擦着面颊和双眼。


雪融化了一块,就从顶棚簌簌的滑下来一块。


星空蓝站在晓波身边,伸出手,停在半空,又慢慢的收了回来。



张学军站在门下,说,晓波,你进来。


晓波胡乱抹了两把脸,低低对星空蓝说,你等我。


星空蓝点头。


晓波跟着张学军进了屋子。


父子俩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


张学军终于叫了一声,晓波。


晓波低声说,爸,没事。


又是沉默。


晓波再说,爸,都过去了。



他们俩之间的坚冰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消失,但是至少,开始松动,开始融化。


冬日的暖阳,终于照进了这个小屋。



晓波说,爸,医院还是得去,至于那钱,你也掰着急,我想辙儿。


张学军忽然问,你怎么想辙儿?


晓波说,实在不行就找人借。


张学军说,找谁?他吗。


晓波见张学军示意院子里的星空蓝,觉得有些诧异,说,爸,你什么意思?


张学军深深的看着晓波,说,波,你爸看人是准的。他这样的,之前也不是没遇见过。


晓波越听越糊涂,说,爸,你到底说什么?


张学军说,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晓波一震,心里仿佛被泼了一桶冰水。


张学军看晓波的神情,心中猛然一沉,波!你!


晓波下意识的否认,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张学军又惊又疑,问,你……不是在骗我?


晓波说,我发誓!我真的真的不是!我有女朋友!邓子知道!


张学军总算松了口气,确定的问,你真的不是?


晓波心里头没来由的着急,说,爸!我能是内样的人吗?!


张学军说,在香港的时候我就觉出不对,可是看你的样子,又觉得你不知道。


晓波张了张嘴,想说我知道。


但到底没说出口。


张学军揉了揉胸口,说,不是就好。三儿把人捅了,我都没见得着急成这样。


晓波说,爸,你先……先休息吧,我去想想辙儿,回头再来看你。


张学军点头,又嘱咐了几句。




晓波走出门。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上云翳散尽,阳光夺目,光线刺得他一时睁不开眼。


晓波遮了遮眼,缓过视线来,方才看见星空蓝等在原地。


晓波走到星空蓝身边。


星空蓝看着远处。


晓波说,看什么呢。


星空蓝收回视线,看着晓波,说,没什么。都说完了么。


晓波说,都说完了,没事了,咱们走吧。


星空蓝答应一声,却听门里哐啷当一声。


晓波赶紧问,爸?


张学军说没事,摔了个杯子。


晓波不放心,又折回屋子里看了一眼,幸好就只是碎了个杯子。


晓波刚想撤身走,忽然愣住。


他忽然发现一件事。


这屋子。


非常的。非常的。非常的不隔音。



星空蓝听见了,所有的对话。




晓波的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抠住了门框。回头看着星空蓝。


星空蓝看见晓波的表情,知道晓波发现自己听见了。




星空蓝向晓波笑了笑,说,我先回去。


晓波没说话。


星空蓝转身离开。


走出院子,走在窄窄的曲折的胡同里。


忽然传来奔跑声。


晓波飞奔追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追到了星空蓝的背影,却丧失了上前的勇气。


他一步又一步走上前,揪住了星空蓝的衣角。


星空蓝站住脚,轻轻的叹了口气。


身后是晓波的声音,说,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晓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说对不起。


说一句,心里就像砸下一榔头。


说一句,心就狠狠的抽一下。


说一句,就觉得星空蓝再也不会转身。


但是星空蓝转过身,看着晓波,说,晓波,你放心,我明白。


晓波说,对不起。


星空蓝说,别说对不起了,你没错。


晓波看着星空蓝,他伸出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总觉得应该抓住对方。


但是星空蓝往后一步,退开了。


晓波伸出去的手,第一次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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