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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骨观音第二部【15】




消防通道的每一层都开着小窗户。


阳光从这一方小窗户照进来,照得尘埃漫舞



简单却又纯粹的亲吻之后,梁宝晴分开了,看着方木。


方木却下意识避开梁宝晴的视线,站起身来,掩饰什么的说,“……该回去了,还原的应该快出结果了。”


梁宝晴也站起身,侧开一点身子,以便方木过去。嘴角却微微一笑。


方木看见了,心中一动,说,“……你知道什么?”


梁宝晴看着方木,眼底有欣赏与喜欢。


方木不笨,甚至很聪明,又很了解自己。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发觉,为什么自己会白白浪费了十年的时间。想到这里,梁宝晴就有点不喜欢自己,他很少不喜欢自己,直到遇见了方木。


梁宝晴承认,“那天在关公庙里,我注意到一些东西,也许对破案有帮助。”


方木惊讶的说,“你为什么不说?”


梁宝晴反问方木,“你为什么不问我?”


方木语塞。


梁宝晴这话初一听仿佛是在胡搅蛮缠,但是细一想,无论哪一次查看现场回来,方木都要邰伟讨论上一会儿,分析各种线索,复盘各种推理,但在梁宝晴这儿,虽然是处理同一起案子,方木却是能避则避,他实在不愿意和梁宝晴接触。按梁宝晴的个性,发现了线索却不说出来,也是说得通的。


方木便说,“是我错了,今后处理案子的时候,我一定改过来。”


公归公,私归私,确是自己的错,自己要承担。方木说得由衷诚恳。


梁宝晴看着方木,却微微一笑。


方木不解,又问,“那到底是什么线索。”


梁宝晴双手插兜,想了一想,说,“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方木疑惑,不免就睁大眼看着梁宝晴。


梁宝晴说,“你亲一亲我,我就告诉你。”


方木的眼一下子瞪得更大。本来就是圆乎乎的眼,澄澈透亮得好像乌水晶,这一下更圆更亮。


瞪完了,方木皱一下眉头,“梁宝晴,这是很重要的事。”


梁宝晴说,“你亲一亲我,对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事。”


方木起初皱眉,但看着梁宝晴虽然一脸风轻云淡,却是不容改变的神情。他的皱眉便成了为难,又成了犹豫。


梁宝晴此时加重砝码,“我发现的线索与凶手有关。”


方木咬了一下嘴唇,走到了梁宝晴的跟前,探身过去。亲了一下梁宝晴的面颊。


梁宝晴微怔,看向方木。


方木极快的说,“你说亲一下,没说亲哪里。我现在做到了,你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梁宝晴摸了摸面颊,说,“这样不行。”


方木皱眉,“梁宝晴!”


梁宝晴说,“你陪我去个地方,我就告诉你。”


方木说,“去哪里?要多少时间?”


梁宝晴说,“你不必担心我是在拖延。我先告诉你,然后你再陪我去。”


方木想了一想,答应了梁宝晴。




方木与梁宝晴回到会议室,对其他人的一致口径是梁宝晴刚刚想起此事。


大概二十年前,港城内各处庙宇的绝大部分木制神像,通常分为神首、两肩、两肘、双膝等部件分别雕琢上彩上漆,最后像积木一样‘拼’起来,所以也叫砌神。而这几年来,神像的制造人工部分渐渐减少,也成了统一的流水线操作,绝大部分神像都是出自工厂,体内中空,底座有洞,开光之后再做装心。所谓装心,也就是在佛像的内部装上心经、大悲咒、或者是别的经咒。


梁宝晴看见的就是关公头顶的那一丝粘合缝隙,那缝隙极微,却被梁宝晴留意上了。


警方始终想不通凶手如何在关公庙上锁的情况下进庙杀人,而梁宝晴提供的这条线索无疑是指出了凶手极有可能在好几天之前就偷偷藏在关公神像内,熬过几天,偷偷出来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检证科也拿出了还原的照片。


那被削去的不是图案,而是几个人的名字。曾宝城。曾宝嘉。还有一个名字模模糊糊,隐约能看出最后一个字是三点水,那么应该是走马上任的新村长曾宝涞。


曾头村是世代居住,几乎都是曾姓人,大部分按照辈分排名,十个年轻人里面,有九个是宝字辈。


这张图片看似提供不了其他线索,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凶手有极强烈的针对性,既然如此,围绕这三人的家庭与各自生活的关系网再度排查一遍,一定能够有新发现


参与这个案件的警员们精神为之一振。


方木也是开启了十二万分的斗志。


梁宝晴却拉住了方木。


方木诧异的看着梁宝晴,“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没说?”


梁宝晴挑挑眉,“方sir答应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方木这才想起来,便说,“下次吧,今天要忙着去查……”


梁宝晴说,“警署那么多人,都是纳税人用钱养的,什么事如果都要方sir第一个冲在前面,那所有的税金也应该让方sir一个人拿。”


方木叹气,梁宝晴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自己既然答应了他,大不了就浪费一晚的时间。




梁宝晴让方木在警署等一等,自己先行离开,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来。


开着一辆车,停在警署门口,再打电话给方木。


方木出了门,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梁宝晴按了一下喇叭,方木才看过来,梁宝晴按下车窗,方木便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他看见车不觉得什么,看见梁宝晴换了一身衣服反而觉得诧异。


梁宝晴说,“难得和你约会,当然要穿得好一些。”


方木本来想说,谁和你约会,但是忍住了。





梁宝晴开着车,先带方木去逛街,进一间男装店,拿出衣裤在方木身上比了一会儿,再让方木去换。


方木换一身衣服出来,番茄红的裤子的配墨绿的毛衣,别人穿起来肯定是成了笑话,方木穿的却是显得人又精神,又有说不出的可爱。


梁宝晴说,“真奇怪,明明想把你打扮得丑一点,为什么还是这么好看。”


说得堂堂正正,一点都不遮掩,边上的店员都听见了,方木忍住了才没有翻一个白眼。 



方木还以为梁宝晴就是这样捉弄自己到底,不过试了衣服出来,梁宝晴就带着方木去了乐器行,坐落在僻静小巷,荔萝掩住了门牌,推门进去时,门檐挂的黄铜铃铛叮当作响。


梁宝晴订了一把大提琴,这时候就来看看情况,也跟店主人聊了几句。


方木对乐器没有兴趣,随意的四处张望,其实竖起了耳朵留意梁宝晴和店主在说什么。但店主是个西班牙人,虽然也能说国语,但梁宝晴以西语交谈,店主人也乐得说回母语。


方木费劲半天,连蒙带猜,也才能听个囫囵。


梁宝晴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方木。”


方木吓一跳,装作镇定自若,“好了吗。”


梁宝晴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木,“好了。”


方木抬起手腕看看表,“时间也差不多,我们……”


梁宝晴说,“我还要去个地方。”


方木只好再陪。这一次是一个收藏家托了梁宝晴去寻觅好久,梁宝晴则定了一款据说三五年才出十二瓶的大藏酿品,两人在日式酒库内盘恒叙旧,方木看着偌大的一样望不到劲头的酒库,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以寸土寸金闻名的港城。


而这一切,都隐隐暗示出梁宝晴身后到底有极其庞大的人脉网络,想到这一点,令方木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忧虑。


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木发现梁宝晴注视着自己。


方木尴尬的转开视线。


梁宝晴一笑,说,“方木。”


方木不回应。


梁宝晴说,“方sir怎么不讲礼貌,我叫你,你就算不回答,也应该看看我。”


方木咕哝一声,“不看。”


梁宝晴问,“为什么。”


方木索性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梁宝晴反问,“我想干什么?”


方木没吭声。


梁宝晴看自己的眼神,就像那天在酒店门外,等着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


好在梁宝晴没有继续问下去。



走出酒库,已是夜幕低垂,橘红色的余晖正在群山一般的高楼之后收起光线。


梁宝晴打开副驾驶车门,送方木坐上,再回驾驶座。


方木问,“接下来去哪儿。”


梁宝晴笑一笑,“回家。”


方木问,“你去哪里还车,随便哪里放下我,我打车回酒店。”


梁宝晴说,“还车?”


方木拍拍身下车座。


梁宝晴看着方木,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笑好,说,“这辆车是我的。”


方木看了看车内真皮装饰,再看一看原木仪表盘,以及明显是改装过的音响,很不信的哦一声。


梁宝晴笑着说,“等我把车子证件给你看。”


“不用,”方木说,“车是不是你的,都跟我没关系。”


原本融洽的气氛,仿佛是清水中滴落一滴墨。


梁宝晴没再说什么,只是发动车子。方木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景色,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让行人的面孔模糊,却让霓虹更明亮。




梁宝晴将车停在了酒店车库。


发觉梁宝晴开向酒店的时候,方木就说,“不用送我。”


梁宝晴注意路况,就像没听见这句话。


方木便不再说。



两人搭乘电梯回到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方木没有拿出房卡,“……有什么事,明天到了警署再说。”


梁宝晴说,“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方sir借把椅子给我,都不肯?”


方木叹口气。他叹得很直接,丝毫没有回避梁宝晴的意思,再打开门,请梁宝晴入屋。



方木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梁宝晴。


梁宝晴看着一眼望得到底的清水,喝了一口,说,“糟糕。”


方木一怔,说,“怎么了?”


梁宝晴说,“我今天特意带你兜一圈,还以为你会说,阿宝什么都会,阿宝真了不起。”他笑了一下,说,“你不为所动,我白费功夫,真是糟糕。早知道,还是应该陪你去查关公案。”


方木动了一下嘴唇,话在舌尖犹豫了一圈,终究是说出了口,“我……以前会这么说。”


梁宝晴镜片后的眼睛注视方木。


方木也抬起眼,让梁宝晴注视自己,同时,也注视着梁宝晴。


梁宝晴将杯子放在一边,起身告辞,说,“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方木说,“不必了。”


梁宝晴说,“方木,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我预到了,但是不要紧,时间会证明……”


方木说,“不是相信的问题。”


梁宝晴询问的看着方木。


方木的心感觉到了一丝痛楚,说,“你我之间,只会有一种关系。绳之以法,诉之公理。”


梁宝晴颇觉有趣,也颇为无奈,“方木,好了,这个问题,我们下次再说。”


方木说,“我们以前的私人之间的关系,昨晚就是一个了结。”


梁宝晴忍住皱眉的冲动,说,“方木,我答应你,我会为了你约束我自己。有些事,为了你,我也可以放弃。”


方木一眨不眨的看着梁宝晴,面色渐渐惨白,相对的,嘴唇与眼睛的颜色便更加明显。


“……不是这样的,梁宝晴,”方木轻轻的说,“十一条的人命。”


梁宝晴气极反笑,“就为了他们?你当年经手过的案子,你应该更加清楚每个人都是死有余辜。”


方木的眼神越发的沉默,越发的浓黑,说,“并不是这样。没人有权利有资格去审判他人。去剥夺他人的生死。”


梁宝晴走到方木跟前,梁宝晴的眼睛,有时候让人觉得悚然。因为他一旦冷酷的看着一个人,就仿佛这个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只虫,没有活着的价值。


但对于方木,梁宝晴的眼中则有压抑的怒气,“方木,我今天陪你是想你开心,不是让你把心里浪费在那些事上。”


方木说,“你说的浪费是我十年来,一刻都不敢忘记的过去。”


梁宝晴抬起手,手指经过方木的喉结,却落在了方木的面颊上,梁宝晴说,“你为什么故意让我生气?”


方木一怔。


梁宝晴说,“这些话你可以不说,你应该利用我现在对你的亲近来调查我来完成你的行动。为什么要说出来?激怒我,只会对你不利。”


方木沉默片刻,说,“也许是因为我害怕,也许是因为我累了。我不想再猜测你现在的一举一动的用意,也不像让自己跟十年前一样。”


梁宝晴的手指微微一颤。


方木注意到了,方木失笑,“你不会以为,我还没有想清楚吧?”他娓娓道来,就像在说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你当年接近我,对我那么好,又让我喜欢上你,当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很有趣,你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人。”


极其聪明又极其脆弱,极其勇敢又极其怯懦的一个人。如此矛盾,又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因为性向而被羞辱折磨,又因为羞辱折磨而得到了奇特的心理技能。无论是哪一点,都足以让梁宝晴产生兴趣。


更何况,那一颗痴恋的心。


零零总总加起来,梁宝晴不下手,都不可能。那段时间,梁宝晴的玩弄,无论对于身体或是对于心理,事后想起来,无不是充满恶意。


方木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也许是这十年来,你没有找到比我更有趣的消遣。又或者,你看见我这个曾经属于你的‘东西’居然会爱上别人,所以你不甘心。独占欲,在你身上,更为强烈。”


梁宝晴的面色已如雪,嘴唇更是抿得极紧。


方木说,“我明白你当初为何选择了我,也明白你现在为什么不肯丢开我。如你所言,我的确可以在与你的相处中寻找破绽与机会。但是……”


方木在床边坐下,说,“我不想这么累了。我偶尔也想对自己好一些。”


“你不肯原谅我,我明白。”这是梁宝晴沉默许久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方木苦笑,没有接茬。


梁宝晴在方木面前单膝支地,握住方木的手,说,“不过我们还有时间。总有一天,你会……”


方木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梁宝晴,就像在问梁宝晴,‘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问?’


梁宝晴不再说下去。


他看着方木,忽然问,“方木,你爱我吗。”


方木看着梁宝晴。方木的眼睛像初夏的晴空,淡淡的几抹云痕。也像午夜梦回醒来时,听见雨滴声,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也是偶尔听见的熟悉又陌生的,零碎的曲调。记不起曲子的名字,只隐约记得,仿佛和什么人一起听过。


又寂寞,又安然。


方木叹口气,说,“我……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其实你那时候不用煞费苦心的来让我喜欢你。因为,”


方木顿了一下。


十年之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个年轻的男学生。拿着相机的梁宝晴,美丽得宛若天人的梁宝晴。


方木轻轻的说出了,隔了多年的秘密,“因为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你了。”



梁宝晴被动的看着方木。像是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年轻人,也像是第一次看见了这个年轻人。


他问,“现在呢。”


梁宝晴看着方木,


方木没有回答。翘起嘴角笑一笑,面颊泛出酒窝,就仿佛清澈的湖水泛起一丝涟漪。反而问梁宝晴,“你呢。你爱过我吗。”


梁宝晴张开嘴唇,却没有回答。


因为他找不到答案。


他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刻的迷茫。


自己爱方木吗?


自己对于方木的感情,太过复杂。


自己想过摧毁方木,但也想过保护方木。


自己可以容忍方木为了抓捕自己而留在自己的身边,却不能容忍方木和别人在一起。


自己没有在别人身上花费的心力,都愿意在方木身上付出。


这些年来,自己没有想过去找方木。但是,却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方木为自己落下的那颗眼泪。



梁宝晴沉默了很久。


方木凝视梁宝晴。他的心中,有过一丝等待。稍纵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抓住。


事实也证明了,这丝等待完全没有必要存在。


“阿宝,”方木的声音显得疲倦。但这种疲倦,是跑完了漫长的赛程,终于抵达终点之后,释然而平静的疲倦。说,“谢谢你这一次没有骗我。”


梁宝晴震动了一下,他想说不是的。但是开不了口。


他看着方木,他以为方木会吻过来。但是方木没有。方木只是握紧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松开,然后站起身离开。


这个房间,最终只剩下梁宝晴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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