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下。
毓泰跟着bill下车,抬头看见一栋高楼。
bill付了车钱,拿着毓泰的背包,在门口输入密码,大门应声而开,走过前厅,又拿出密码卡‘滴’的一声刷开电梯。
毓泰缀在bill的身后一路进去,心想,这里可能是Airbnb或者民宿之类的地方。
走到了一扇门前,bill打开密码锁,推门进去。
毓泰顺口问,“这里是哪里。”
bill回答,“我家。”
身后没了其他声音。
bill回头。
少年脸绷得紧紧,嘴唇也抿得紧紧。就差亮起一盏滴呜滴呜旋转的警报红灯。
bill说,“我可以保证,这儿是全香港最安全的地方。”
毓泰冷漠的说,“哦,那里面是不是有银行金库。”伸出手,“包还我。”
bill说,“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找地方住。”
毓泰内心道,天桥底都好过这里。
bill耙了一下头发。
他知道毓泰会起戒心,但总有小小侥幸。或许毓泰会信任自己,然而事实证明,自己对于毓泰,这一刻,就是陌生人。
bill说,“住我这里,又安全。”
毓泰心里且一声,安全才有鬼。
“又方便。"
毓泰撇嘴,找个天桥底睡一睡,更方便。
bill说,“我不收你房钱。“
毓泰心想,这才最有问题。
bill看着毓泰不为所动,内心苦笑,说,“你放心,你住这里,我今晚去其他地方。“
毓泰很坚持,“不用,太麻烦你了。”
bill看毓泰,“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放心。”
毓泰心想不要激怒这疤面大叔,于是干巴巴的笑一笑,说,“没有没有,是太麻烦你了,你已经帮我很多,又给我买药,又给我上药……”
bill不听毓泰,转身,把包包咻的一下扔进去。
毓泰睁大眼,生气道“——喂你干什么?!”
bill伸手,揪住毓泰后脖。
毓泰蹭得一下如同炸毛的猫,转身要跑但是已经跑不掉,被bill提着进门。
进到门口,毓泰扒拉住门框,愤怒说,“你放手啊,我喊人了啊,这里是法治社会我不会怕你的啊!我真的喊了,救命——唔唔!!”
bill一手捂住毓泰的嘴,干脆利落托进门再摔上门。
bill反锁上门。
回过头。
客厅里没有毓泰。
bill一怔。再仔细一看。
毓泰蹲在沙发后头。
他趁bil去锁门的时,冲出去抱住自己的背包护在胸前,然后蹲在沙发背后,警惕的盯牢bill。
bill咳嗽一声,状若平常的走去厨房,打开冰箱,问,“吃点什……”
冰箱里成打成打的啤酒罐。
除了啤酒罐,还是啤酒罐。
bill沉默三秒,不死心的再翻一翻,果然翻出一只披萨盒,如见救星的立即拿出来,手上分量却很轻,打开一看,只剩一小口不知哪年哪月遗留的史前化石。
毓泰拉开背包,有食物有水,很好,有备无患,绝对不吃那疤面阿叔给的任何东西。
他翻到了之前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拆开包装,张口就要咬下去。
bill从厨房出来。
两人四目交接。
毓泰看着bill,就在bill的视线里,保持动作,继续慢慢的,慢慢的张大嘴。
干脆利落啊呜一口。
挑衅的咔擦咔擦咀嚼。
bill很想提醒不要噎到,但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毓泰一怔,狐疑的看着bill。
bill立即开始大力咳嗽,想起今天一天奔波,的确没吃什么东西,正要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但肚子又咕噜一声。bill一边继续咳嗽,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外卖app,说,“我叫外卖。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毓泰当着这样的饥肠辘辘,手里的三明治想送到嘴里都觉得说不过去,掏了掏背包,摸到两块饼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两个都拿了出来,伸手摊给bill看,说,“给你。”
小男孩高高举起蛋挞盒子,声音又清又软的说,“给你。”
记得过去也好,忘记了也好。
他就是他。
点的是最方便的披萨,半个小时内外卖送到。
bill坐在沙发上吃,毓泰就挪到单人沙发继续啃三明治。
bill看看毓泰,毓泰转开脸。
“外面送来的,”bill说,“我动不到手脚。”
毓泰瞄瞄披萨,薄底酥,菠萝被烘烤得又香又甜又多汁,起司被烤得恰到好处,表面有一点焦糖斑,咬一口,拉出长长的黏黏的丝。
毓泰咽口口水,用力咬三明治。
bill把手机递给毓泰,说,“你不放心的话,就自己点。”
毓泰看着手机,说,“我的确是不放心,因为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的你为什么又给我住,又给我吃?”
bill晃一晃手中的啤酒罐,“我希望你能帮我。”
毓泰疑惑,“帮你?”
bill说,“你看见的那场斗殴,那个人的外形打扮就是在刻意模仿我。如果不是因为你帮我证明清白,可能我这次真的就走不出警署。所以,你可以当做是我报恩,也可以当做是我讨好你。”
毓泰听着bill这样说,一直盯着bill。
一双眼乌黑明亮。
仿佛能够映出人心。
毓泰开口,慢吞吞的说,“真的就是这个理由?”
bill手指微微一晃,啤酒罐微微一荡。
bill拿起啤酒罐,喝一口,掩饰地说,“当然。”
毓泰偏偏头,看着bill,说,“那我就直说了,你不要想搞我。”
bill一口啤酒呛住,用力拍着胸口咳嗽。
毓泰露出‘看吧,阿叔你被我说中心事’的了然表情。
bill擦掉嘴角酒液,“你讲……讲乜啊?”
毓泰很认真的说,“我很尊重你们这样的,这个是个人自由,你喜欢男生喜欢女生都是你的权利,但是……”
毓泰皱起眉,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称呼。
bill提醒,“叫bill就好。”
毓泰说,“bill叔。”
bill捏住啤酒罐。
冷静,冷静。
“bill叔,如果我误会了,我就先跟你说对不起,但是我要事先声明一件事”毓泰又认真又严肃的宣布吧,“我不是搞那种的。”
bill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带着巨大戒指的食指抵住额角,说,“哪种?”
毓泰一脸严肃的抬起左手,比个OK,抬起另一只手,在OK的O里戳进戳出。
bill噗的一声,忍不住笑喷。
毓泰很同情,看啦,用微笑来掩饰心中伤痛,用酒精来麻痹心中泪痕,bill叔也是真的惨。但是再惨都与自己无关。
毓泰说,“我有喜欢的人。”
bill的笑停了停,唇角弧度犹在,但眼神依然深下去,“……谁。”
毓泰戒备,“为什么告诉你。”
bill说,“我好奇,问一问。”
“bill叔如果你有八卦的需要,”毓泰说,“我现在去楼下买份八卦杂志帮你解决。”
bill笑一笑,伸手去拿披萨,再咬了几口,便收拾起来,拿去厨房丢掉。
毓泰眼巴巴看着,心中大叹浪费粮食。
bill从厨房出来,说,“今晚你睡客房。”
毓泰说,“不用不用,我睡沙发……”
“客厅没有门。”bill淡淡说,“客房有门,也有锁。”
毓泰流畅改口,“那就麻烦bill叔。”
bill带毓泰到客房门口,推开门指给他熟悉环境。
毓泰抱着背包,探头张望。
bill回头,看见毓泰的好奇眼神。
已不再是记忆中的少年稚气面容,浓眉挺鼻,渐露出年轻英俊的端倪。
过去的时光,不会再返。
离别的人,不会回来。
岁月散落一地,就算拾得起,又怎么拼得圆。
毓泰放下背包,摸了摸床,松松软软,前几晚睡得床铺又硬又窄,今晚看来能睡个好觉。
bill倚在门口看着少年,说,“毓泰。”
毓泰闻声抬头,眼中是询问。
bill说,“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毓泰叹气,心想bill叔不死心,自己与其含含糊糊,令他残存幻想空间,倒真不如给出真实答案,帮他迷途知返,及时止损。
毓泰认认真真说,“她是我初恋。”
bill说,“他?”
毓泰知道bill问的是什么,挠了挠头,“是姐姐。比我大,好漂亮,”想了想,补充,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一下,“这里,超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