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深多半都睡在张启山的屋子里。

张启山找大夫开了药膏，但陈深还是吃了一些苦头。每一晚，都是张启山一半哄着，一半强迫着，方才成事。

府中上下如今都知道陈深如今是张启山的贵客。整间大宅，除了张启山的书房，其余地方都任陈深来去。吃的穿的更是不必说，陈深想要什么，上午说了，下午便能送到他的手上。

按说，这样的日子远比在山上富贵自在，但陈深有时候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晚上睡不踏实，拂晓就醒了，转头看着熟睡在身边的张启山、

张启山覆着刘海，阖着眼，沉沉睡着。

像柱子。

不对，就是柱子。

陈深挪过去，在被子里拉住了张启山的手，掌心热热的，就像在山上那会儿一样。

凝视了张启山好一会儿，凑过去，轻轻亲一下嘴唇。

张启山醒过来，陈深又回笼觉睡过去，听见了动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张启山已穿好了衣裳，立在床边扣着袖扣。

陈深看着张启山的背影，

张启山回过身来看着陈深，笑了笑。

陈深不自觉的开口，想叫一声，柱子。

张启山却弯下腰，亲了一下陈深，说，我今天有事，晚回来，你不必等我，要吃什么，就让厨房去做。

陈深嘴唇动了动，嗯了一声。

张启山前脚出了大宅，后脚便有人来请示陈深早餐想用点什么。

陈深闷闷的想了一会儿，说，糖馒头。

这话片刻之后就被送到了张启山的面前。

陈深的一举一动，仍在张启山的掌控之中。

张启山听见糖馒头几个字，不觉一笑。

终究是孩子心性，不吃正经东西，只爱吃这些糕点。

副官走进办公室，来到张启山身侧，弯腰附耳几句。

张启山眸中掠过一丝寒意。

副官请示，“军座，如今人就在酒店里，您看……”

张启山嘴角噙着冷笑，“想退婚，也要问我答不答应。”

酒店里。

峰少穿戴整齐，看了一眼镜子，只见镜中的年轻军阀神色极厉，一双眼中更是阴郁。

他掀了一掀唇角，露出丝毫不带笑意的弧度，再整了整衣领。

正在这时，门却敲响。

峰少的手一顿，看向门口。

门又被敲了几下。

峰少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墨色披风垂地，立领滑肩，显得身形瘦削单薄。

她看着峰少，一双眼中，自有万语千言。

峰少垂下眼，侧身让开。

她走进屋中，却不解开披风，看向峰少，说，“跟我回去。”

峰少问，“回哪里去。”

她抓住披风一角，说，“自然是宜宿城。”

峰少说，“我有要紧事办，办好了，自然回去。”

她问，“你办什么要紧事。”

峰少注视她，决然说，“退婚。”

她皱眉，“阿峰！”

峰少紧紧盯着她，“你当真要成亲？你当真不要我？”

她闭了闭眼，脸上一丝无奈与疲倦，但又很快掩饰过去，“阿峰，你不要胡闹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峰少说，“你骗我。”

她说，“我骗你什么。”

峰少面色雪白，眸色漆黑，隐隐透出血丝。这年轻军阀从小就被刻意养得扭曲了心性。一旦违逆了他的心意，便是百倍的暴戾，千倍的狠毒。

峰少说，“你不愿意见到我，你不愿意与我在一起，你根本就是不要我！”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峰少的性格，急忙握住了峰少的双手，说，“我如果不要你，怎么会来找你，又怎么会要你跟我一起回去。阿峰，”她抬手抚住峰少的面颊，说，“你听我的话。”

峰少定定的看着她，却道，“……如果，你真的要我，那你敢不敢告诉天下人，谁是你的丈夫。”

她面色一白，指尖一颤，便要抽回手。

峰少却快一步握住她的手，用力攥紧，盯着她的双目，再问，“你敢不敢。”

她开口，声音已冷，“你既然不愿意回去，那好，我也不强求。至于这桩婚事，既然已经定了，就不是你能退得了的。”

峰少看着她。

她怎么能够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峰少松开手，径直往门外去。

她喝道，“阿峰！”

话音未落，峰少猛然转身，暴怒道，“我就是要告诉他！你不会和他成亲，因为你成过亲了！你有丈夫！我们写过婚书！我们……！”

“阿峰！”她的面色煞白。

两人注视彼此，有怨怼，也有绝望。有悲伤，也有曾经缱绻的残存温度。

她叹息，说，“我要你，因为你是我弟弟，一生一世，我们都是一家人。”

峰少说，“那又怎么了。我和你在一起，又没有碍着其他人。我们是夫妻也好，是姐弟也罢，与外人有什么相干！”

她叹息道，“你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

峰少看着她，目光晦暗，既有爱恨难辨，也有刻毒凄厉，“我就是执迷不悟。我这一生，都是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