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墙前立着一尊夜叉像，通体漆黑，隐隐纹路，非木非金。

梁宝晴披着灰白色麻布质地的长袍，坐在夜叉像前。

他的眉痕长，眼尾染着一抹妖异的红。

方木惊骇，“……怎么是你？”

梁宝晴看着方木，柔声说，“你心里早就知道。”

方木心中觉得不对劲，他想抓住那一丝异常，但是抓不住，他只能喃喃的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梁宝晴站起身，长袍垂下，铺在地上，泛起涟漪，向方木走来。

空间深处传来一点细碎的铃声。

仿佛来自梁宝晴的脚踝，又仿佛来自遥远的佛塔。

梁宝晴站在方木面前，看着方木，“你早就猜到是我。”

方木整个人慌乱至极，脑子里仿佛一遍又一遍打着雷，震耳发聩。

梁宝晴的声音忽远又忽近，“方木，你知道是我，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方木用手掌按住一阵阵抽痛的额角，艰难道，“不……我不知道……”

梁宝晴为什么来泰国。

梁宝晴为什么能搜集情报。

梁宝晴为什么愿意帮自己。

“方木，”梁宝晴的嘴唇轻动，“你早就知道了。”

“可是你不说。”

“梁宝晴是凶手，你就是帮凶。你的手上，一样沾满鲜血。”

方木猛地往后退一步，却撞上一个人。

方木回过头去。

赫然看见坚记。

方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坚记向方木笑了一下，方sir。

然而一道红线出现在坚记的额头中央。

沿着这道红线，坚记的头颅缓缓裂开，向两侧翻卷。

坚记口齿不清的说，方sir，那天你为什么不救我。

方木慌乱解释，不是的！我去找你了！那一天……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了！

坚记说，你早就知道梁宝晴有问题。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方木百口莫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他跟我一样。

是曾成轩。

曾成轩的脸上，五官俱全，鼻在，嘴在，耳在，一双眼，却是血淋淋的眼窝。

曾成轩用眼窝‘看’着方木。

方木不由得后退。

曾成轩说，方木，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方木说，我……！

一只瘦骨伶仃的小手抓住方木的左侧肩头。

方木下意识往左边看去。

忽的，一个女童的头，从方木头顶垂下来。

那女童的脸起初是小娜，再一看，又变成了被活生生饿死的曾宝源。

曾宝源看着方木，说，哥哥，你和他们是一样的。

方木顺着曾宝源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看见了曾宝涞，曾成轩，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漆黑影子。每个影子浮现着苍白的面孔，每一张面孔都不相同，但最后，都变成了方木自己的面孔。

无数个苍白的‘方木’，无数个面无表情的‘方木’，齐齐注视方木。

方木一步步后退，直到撞上一个人，他回头看去，依然是‘方木’。

这个‘方木’注视着他，一道红线缓缓渗出在额头中央。

方木被恐惧逼迫到了极点，喃喃说，不要……不要。

红线越来越红，沿着这道线，方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颅缓缓裂开。

裂开的缝隙中，是一把匕首滑过。

匕首割开了‘方木’。

缝隙之后，露出了梁宝晴。

梁宝晴的手中，握着染血的匕首。

方木绝望至极，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梁宝晴的眼，是漆黑的深渊。

大都会大厦的门前。

梁宝晴和小娜坐在车中。

梁宝晴看着小娜手里拿着薯条盒，金黄酥脆的薯条已经发软发瘪。

梁宝晴说，“吃了，想吃的时候再买。”

小娜说，“留给他的。”

梁宝晴从照后镜里看了一眼小娜。

小娜很固执的捧着薯条盒。

梁宝晴说，“他对你很好。”

小娜点点头。

梁宝晴拿出烟灰盒，倒出那半支烟，重新点燃。看了一会儿升腾而起的烟。慢慢的，很小心的把过滤嘴衔在唇中。

过滤嘴上，仿佛还沾染另一个人的津液。

梁宝晴看向窗外。

明亮的阳光之下，由于过于奇异的建筑外观，宛若非现实存在的大都会大厦。

梁宝晴轻轻说，“他对我也很好。”

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