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卷帘门发出金属摩擦的唰啦声。
门帘一寸寸卷起。
门外寻衅滋事的几个地痞互相看看,有些诧异。
以往这间铺头都是报警了事,这次居然敢正面杠上。
也好,索性这次解决了,让这间铺头真正吃点教训,也省得总是拖拖拉拉。
地痞们彼此使个眼色,有人按了按后腰别着的甩棍,有人戴上指虎。
卷帘门到了齐腰高度。
地痞们留意到,对方也就四五个人,便嗤笑,就这点人手。
卷帘门终于过了一人多高的位置。
地痞们也终于看见了,为首的一个面生的年轻人,脖子上还架了一个木棍。
于是叫嚣声嘲笑声混在一起,在寂静长街上格外刺耳。
晓波倒不生气,打量了这群人,扭头用略带生硬的粤语问大堂哥二堂哥,“之前来闹事的人是不是他们?”
大堂哥咬牙,“是他们。”
芷薇被关在二楼不准下来,但心里着急,便打开窗户往下看,一眼便看见了在后巷袭击自己的人,急忙示警张晓波等人,“晓波,那晚就是他!”
张晓波看着男人,认真盯了一会儿,跟那个昏暗小巷的模糊轮廓比对。
没错,是这帮孙zei。
行,那不会揍错人。
双方人马还在对峙,大堂哥二堂哥青筋迸起双拳握紧,再叫嚣对骂一轮,寻个机会就要动手。却忽然平地里炸出一声凄厉惨叫。
双方都是一愣。
就在方才,张晓波二话不说冲了过去,瞄准了一个人就抡起木棍。
对方大吃一惊,条件反射的出拳。
但张晓波冲出去的同时倒数三秒立马矮下身,对方挥过来的指虎落了个空,而张晓波抡圆了木棍,一棍子狠狠挥中对方的小腿胫骨。
嗷的一声惨叫,那人疼得抱腿满地打滚。
对方十几个人齐齐变了脸色,大堂哥二堂哥则醒过神来,立即跟着张晓波的脚步冲了过去。
打架不是格斗,出招之前还要倒数三二一开始。
谁他妈的手更黑,动作更快,下手更狠。
谁就能赢。
在胡同里长大的小炮儿,拿到手里甭管什么都是武器,折凳车锁,花盆板砖。
张晓波对准了一人的肋骨就是猛脚一踹,对方疼得眼泪直冒,动作慢了几秒,张晓波夹住那人的胳膊一转,那人的惨叫也是拔尖儿再一拧。张晓波抓住指虎就往下撸,那人手指关节疼得火辣辣,怀疑关节都要被撸秃了。
张晓波拿住了指虎也不戴,攥在手心里,冲着想偷袭自己的一人抬手冲着额头就是‘啪’的一下!
那人的额头眼看着血就淌下来了。
张晓波见了血,反倒是更助涨了狠戾之气,双瞳贯红,却听耳后一阵风,他不假思索,并不回头,直接把头偏了一偏,一把匕首就擦着脸颊过去。
刀风割过面颊,留下细细血痕。
张晓波扭身避开,这次回头,看见一名握着匕首,想做出凶恶神情,但腿直哆嗦的地痞。
张晓波没有回击。就站在原地,抬起手,拇指擦过刀痕。
看了眼指上的淡淡血色。
撇了撇嘴,说,
“操。手生了。”
话音未落,那名地痞只觉眼前一晃,碰的一下就被砸中面门,往后仰倒,重重摔倒在地。
片刻之后,一地七歪八倒、痛苦呻吟的地痞。
张晓波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再敢偷袭,便招呼大堂哥二堂哥回到店铺,重新下了卷帘门。
回到二楼,张晓波说,“解决了,这几天应该能安生点了。”
永叔看着这个年轻人,再想方才那场狠斗,想了想,问,“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芷薇送过来沾湿又绞干的毛巾。
张晓波道了声谢,接过毛巾,擦了擦手,说,“您放心,我是守法公民,就是小时候太淘气,总跟别人打架。”
手是擦干净了,但这一身的衣裳溅了不少别人的血迹。
永叔说,“大家都累了,洗个澡休息一下。”转头吩咐二堂哥,“拿套衣服给……”
他看了看张晓波。
张晓波接口,“晓波,您叫这个就行。”
永叔点点头,说,“拿套衣服给晓波。”
大堂哥指了浴室方向,张晓波迈腿要过去,但又停下脚步,说,“我那小狗在哪儿,我顺道一起洗了。”
永叔一挥手,即刻释放狗质。
浴室不大,砌的浴缸就够晓波盘腿坐在里头。
张晓波经常说改之这狗绝不是泛泛之辈,从给它洗澡的时候,它岿然不动如泰山就可见一斑。
晓波泡在浴缸里,拳头关节有些隐隐发疼,好久没这么大运动量了,明天可能会肌肉酸痛。
不过,永叔那帮人总算是相信自己,也认可了自己的能力。
张晓波长出一口气。仰起头,靠住瓷砖墙壁,看着水蒸气氤氲的天花板。
哥,你等我。
次日一早。
永叔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晓波坐在饭桌边上,拿着烤面包片夹午餐肉,冲永叔打了个招呼。
他的脚边,小狗埋头在一只小碗里,欢实吃着肉汁拌饭。
而芷薇居然也起床了,也在饭桌边,倒了杯牛奶递给晓波。
晓波接过,说了声谢。
芷薇招呼永叔坐下来一起吃。
永叔拉开椅子坐下,惊讶的看着芷薇,“你怎么……”
芷薇打断,说,“老爸,吃饭,要不要荷包蛋?要几分熟?”
永叔都不敢信这话出自女儿之口,“你什么时候会做……”
芷薇一眼瞪住老爸,“每天早饭都是我准备的啊。”
永叔想说话,但是看了看吃得正香的晓波,若有所悟,乖乖闭上嘴。
大堂哥二堂哥懒洋洋走出卧室,看见芷薇在张罗找饭,都纷纷被吓得清醒。
吃完饭,晓波逗了会儿小狗。
永叔对大堂哥说,“我昨晚已经跟六叔通过气,你带晓波去。”
晓波抬头,“去哪儿?”
永叔说,“绑架这件事,光我们几个人很难办到,需要专业人士来帮忙。”
‘专业人士’。晓波扬眉,又问,“这些专业人士,愿意帮我们?”
永叔看着晓波,说,“那就要看你的本事。”
晓波明白了。
昨晚是一个考验
今天,是第二个考验。
张晓波嘴角翘起,抱着小狗站起声,迎向永叔的目光,说,“明白。”
大堂哥带着张晓波走在街边。
晓波双手插兜,身后跟着小狗。
大堂哥忍不住问,“你不背着它么。”
“没事,”张晓波说,“它认人。”
大堂哥说,“真的?”
张晓波想点头,但察觉不对劲,一回头,身后不远出三四个女学生围着小狗,不住的哇哇声,称赞小狗可爱又机灵。
张改之非常争气,在小姐姐们的包围里,一会儿倒退走,一会儿直立走,一会儿都快拿大顶了。
张晓波这个气啊,“张改之!”
小狗一秒四脚着地,颠颠儿的跑过来。
大堂哥憋住笑。
张晓波磨牙,压低声,“等找到你哥,让你哥教训你!”
从街边到小巷,又从小巷走进一片违章铁皮棚,头顶密密实实,不见半线阳光。钻来钻去之后,又踏入一栋很有年头的大楼,走廊上的窗户被木条钉死,采光不足,潮湿阴冷,墙角的水管在滴滴答答漏水,墙上用各色油漆写了许多电话号码,每个号码后头都跟着一个缩写,有些号码被划上了黑叉,有些号码则大得布满整片墙壁,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张晓波问,“到了么?”
大堂哥答,“快到了……”
话音未落,走廊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械斗声。
大堂哥停下脚步,不欲卷入是非,便想带着张晓波退后,换另一条路走,却听,“敢反六叔!你找死!!”
大堂哥脸色一变。
张晓波察言观色,“认识的人?”
大堂哥点头。
张晓波往前眺望,看着打架的人群正在靠近,便问大堂哥,“得帮忙么?”
大堂哥缓缓点头,“我们的事,需要他们的人。”
“行。”张晓波答得干脆,四下一扫,墙角堆了几根锈迹斑斑的水管,他拿了一根,握在手里,颠了颠,转头看着前方的混战。
眉毛一挑,又圆又亮的瞳仁里,绽出一点又锋利,又凶狠的戾气。
张晓波这两天,一战成功,再战成名。
六叔见到了永叔,称赞这年轻人,“这个小朋友很不错,他能帮你手,你应该回来了。”
永叔苦笑,“我没有回来的意思。”
六叔拿起茶盅来呷一口,嚼了茶叶,才说,“我看小朋友是可造之材,当年我们当中如果有这样的人,也不用兄弟几个你斗我我斗你,谁也不服谁。斗到最后,大家两败俱伤,你脱身得早,但我问你,你真的甘心?”
永叔心中一动,但说,“他办完了事,就要走,不会留下。”
六叔说,“那如果他留下呢?芷薇也是个大姑娘了。你不能照顾她一辈子,也要帮她找个可靠人选。”
六叔又道,“晓波的事,我听说了。他要报仇是对的,一顶绿帽子戴上头,一定要亲手摘下来。条女跟人走,他放不下的是这口气,又不是那个人,那种跟过其他人的女人,哪个男人还会要?”
永叔沉吟不说话,显然心思浮动。
六叔再呷口茶,“又不是什么狐狸精,勾得住小朋友的魂。”
浴室水蒸气犹聚。
星空蓝拉开门,走出浴室,腰间围着浴巾,走过客厅,留下湿漉漉的足弓水迹。
他打开衣柜。取出衬衫长裤,一一穿好。
对着镜子,刮了胡子,摘下大大小小的戒指和耳环。
灰中透蓝的发色染回乌黑。
拿起西装,穿上身,调整了袖口。
再对着等身镜检查一遍。确认一切无误,推门离开。
搭乘电梯来到车库。
司机早已坐在车中。见星空蓝步出电梯,司机便下车,打开后车车门,等星空蓝上车,才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问,“少爷,去哪儿?”
星空蓝垂目,思索几秒,说,“去公司收的那块地皮。”
司机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