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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问就是何必问【17】

【17】


他没有那么多理直气壮。


他只有伪装。




世界如果是一座法庭。那么法官,被告以及证人都是同一个人。都是他自己。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错事,走了多少歧途,做了多少无法面对、愧于面对的事。


他是自己的证人。他是自己的谴责。


他想活下去。


还想活得好一些。


于是,明知道是错,但依然去做。


但偏偏,良知未能全然泯灭,他连自己原谅自己都做不到。


于是,他必须找个人来恨,发泄,迁怒。


心中荆棘丛生。


于是这世界戾气横生。


他憎恨,抵触这世界。


这世界也冷淡,讥笑,磕绊他。




直到这个人出现。


他承担自己所有的迁怒与发泄。并且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耐心你的,温柔的,说,阿峰,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不辩解,不逃避,不离开自己。




有天深夜。


是夹竹桃院子的客人知难而退之后的,某个深夜。


阿峰辗转难眠。


他下了床,忘记了穿拖鞋,光着脚,走到了主卧。


主卧的门没有锁


他开了门进去。


总裁已经熟睡。


他试着坐在床沿,再试着,躺上去,一点一点的,占据一个位置。


不敢占得太多。


他只要一个很小很小的,但是属于自己的位置。


总裁醒了,惺忪睁眼,看见了阿峰。


阿峰心中生出慌张的怯意,想解释,不是的,我不是想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




——总裁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一个位置来。


他分了一半床出来。




阿峰不动。




总裁伸出手,握了握阿峰的手,睡意朦胧的说,过来,睡吧。




阿峰慢慢的,也是轻轻的挪过去,躺下。




黑夜里。


年轻人——或者说,那还只是一个少年,眼中有了泪水。




他忽然很高兴,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天底下,只有他们两个血脉相连。


自己是他的,他也是自己的。


谁也不能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曾经很鄙薄,也恨自己的母亲。


但这一刻,至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理解了她。




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他看着枕边的男人的侧面。


眉痕长,眼尾深,鼻梁高而唇薄,应该是薄情的面相,然而对自己万般温柔。


全天下,也只对自己温柔。




阿峰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问他的父亲,那个英俊得甚至有一些美艳的男人,


他问,


我能不能。


他沉默了很久,再开口,因为连这个发问都对他而言都需要攒足勇气。


他问,我能不能重新开始。


他哽咽着,流着眼泪,说,我能不能忘记一切。


他问,我能不能,原谅我自己。


那个人抱住他。


这个拥抱,就是回答。




你不需要变成我想要的样子,因为你自己本身,就足够令我骄傲。






某次晚会。


总裁遇见朋友,寒暄了几句,就看见朋友的脸皱成一团,直咋吧嘴。


总裁顺着朋友的视线看过去,便见那年轻人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身处另一圈人里,但频频回头看向自己这儿。


朋友嘀咕,诶,他这可就太明显了。


总裁一笑,向那年轻人轻轻颔首示意。


年轻人便立即大步的走了过来。


总裁笑着说,怎么了?


年轻人踌躇了一下,说,我在想……能不能过来找你?


总裁失笑,说,当然可以。


年轻人说,可是之前……


总裁解释,之前几次是想让大家先熟悉你,我自然要退到一旁,你是主角。


年轻人松了口气,便抬手去摸了摸总裁的额头,说,你的感冒刚好,吃不吃得消?我们先回去吧。


朋友看得直皱眉,向总裁投射了大概一百多个问号。


总裁先安抚了年轻人,说,我好多了,不要紧的。


再看向朋友,说,下回我们约个时间再聊。


转身,便带着年轻人去认一认其他人脉。


看着年轻人这样亦步亦趋的样子,朋友直犯嘀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峰是和总裁一起住的久了,才知道这个人在外头衣着光鲜,眉目犀利,到了家里就是一个懒人,穿着睡衣晃来晃去,喝个咖啡弄脏了前襟也不理,继续晃来晃去的开电话会议,看纪录片,看着看着在沙发上睡着,最多睡十五分钟就会醒过来,睡眼惺忪的去看下一份文件。


阿峰看不下去,薅住他,逼着他把咖啡渍弄脏的睡衣脱下来,换一套新的。


还要听他嘀嘀咕咕,穿一会儿有什么关系,又不出门……


阿峰瞪他。


他就不吭声了,把睡衣纽扣解开了。


阿峰转头去拿新睡衣,就听见他继续小声嘀咕。




晚上,总裁一边看着报告一边吃晚饭。


阿峰说了几次,总裁只是嗯嗯的应着。


阿峰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剥了虾,蘸好了酱油,再放在总裁的碗里。


总裁这才动筷子。


阿峰看着总裁,问,可以这样吗。


总裁的目光从iPad移到阿峰的脸上,再移到碗里,说,……那我自己剥?


阿峰好气又好笑,问,我是说外面的人,他们……会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


总裁不以为意的说,迟早都会知道,也不必隐藏。


阿峰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剥虾。


粉嫩嫩的虾肉,在指尖弹动。


阿峰说,你猜,他们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总裁看他一眼,说,你觉得呢。


阿峰说,多半,也许,觉得是包养?


总裁的唇抿了抿。


阿峰的心便慌,强自镇定,说,你再不吃,就冷了。


这话头岔开去。


阿峰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自己的喜怒哀乐已经系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还记得自己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才接近这个人。但现在回头再看,竟不能理解自己当时的心情。


自己怎么会悖逆这个人的心情。


他蹙一蹙眉,自己便不安。


他若微笑,自己便安心。


为了让他高兴,自己什么都愿意做。若他将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露出微笑,呼唤自己的名字。


自己还有什么不肯去做的?




“阿峰,”总裁叫他进了办公室,问,“差一点忘了问你,生日想怎么过?”


生日?


阿峰慢了一拍,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便问,“你想怎么过?”


总裁有点嗔怪的意思,说,“是你的生日。”


阿峰想了想,说,“那就在家里过吧,就我们俩。”


总裁也想了想,唇角露出一点微笑。


他的微笑很淡,就算用花做比方,也是一朵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形状。


但是看在阿峰的眼里,却是无双的风华。那一点微笑,就像凤凰一样绝色,一样珍贵。


总裁笑着说,“在家里过很好,我们就在家里给你过生日。”


阿峰心怦怦的跳着。


这是他最快活的生日,十八岁的生日。




切蛋糕的时候,总裁说,“十九岁生日快乐。”


阿峰怔了一下,不解的看向总裁。


总裁切了个蛋糕,放在碟子里,递给阿峰。


他连刀工都那么差,切得歪歪斜斜。


阿峰接过蛋糕,还是很困惑。


总裁说,“你的档案,我让人改了一下。提前了一年。”


阿峰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


总裁说,“我安排了英国的学校,入学时间在下个月,你先过去适应一下…… ”


“我不去,”阿峰打断,连声音都有些变了,“……我哪儿都不去!”


总裁握住阿峰的手,安抚的说,“你出去念三年再回来,到那时候,不会再有人想到……”


阿峰抽出手,猛地站起来,“我不去!”


不等总裁回答,他便径直转身回房间。


一路走,一路委屈。


他要自己走!


自己已经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他还要自己走!




“阿峰,”总裁快步追上来,拉住他的手。


两人僵持在走廊上。


总裁柔声说,“听话。”


阿峰扭过头去,倔强的抿紧了唇。


他那么俊朗,那么阳光,所以委屈起来,更能打动人心。


总裁更缓和了声调,“三年,很快就过去的。”


阿峰不作声。


总裁说,“我会去看你。”


阿峰的嘴唇抿得更紧。


总裁说,“一个月去看你一次。”


阿峰的脸显见得拉下来。


总裁说,“那,两个月一次?”


阿峰立即扭头过来盯着总裁,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总裁哄,“那你说,要多久?”


阿峰咬着嘴唇,过了半晌,才说,“……我不想去。”


总裁看着阿峰,看了许久,叹了口气,“好吧,那不去。”


这么顺利,反倒让阿峰吃了一惊。


总裁松开手,转身,阿峰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你……你去哪儿?”


总裁带着一点无奈的笑,“蛋糕还没吃。”


阿峰不肯松手,起先是一根手指攀住袖子,加一根,又加多一根,攥住了袖子,“……我别的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总裁柔声轻语,“我知道,我没有生气。”


阿峰张了张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顿饭草草吃完。


总裁再没有提留学的事,但阿峰心中七上八下,坐立不安,在主卧门口盘桓了好一阵,直到虚掩的门里传出来一声,“进来吧。”


阿峰拔腿就往里走。




总裁倚在床头,架着缓解视疲劳的眼镜,认真看ipad。


阿峰不吭声,就站在门边。


他不说话,却咬着唇。


咬得饱满的唇瓣都变了形。


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自己,还是通过折磨自己,让另外一个人心疼。




总裁摘下了眼镜,叹了口气。


一开始就不应该惯,但都已经惯出来了,也只好自己再哄着。


开口,“过来。”


阿峰走到了床边,总裁说,“上来睡。”


阿峰坐在床沿,却不肯躺上来。


总裁也沉默。


阿峰开口,“我知道你生气了。”


总裁说,“我没有。”


阿峰说,“生气就生气,你不用骗我。”


总裁好气又好笑,“我为什么骗你,是真的没有生气。”


阿峰垂着眼,“……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总裁伸了伸手,阿峰把自己的手也伸过去,让他握住。


总裁握住了,说,“你也说了,是为了你好,但你若不喜欢,怎么算是为你好?我明知道你不喜欢,还要逼你去做,那就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阿峰,只有你愿意,我做的事才有意义。”


阿峰咬住了唇,这次咬得更用力,良久才说,“……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走。”


总裁看着阿峰,说,“我想让我们以后面对的阻碍和危险,能少一些。”


阿峰的手指微微一颤,看向总裁。


总裁笑了笑,“我还指望你照顾我。”


阿峰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认真的,带着一丝义无反顾的坚决,“我会的。”




这天夜里,阿峰留在主卧睡的,临睡之前,虽然满腹委屈与不舍,也还是答应了出国留学。


但是一双眼睛透出毫不掩饰的依恋与渴望,望着总裁,说,你答应我的,不能骗我。你会来看我,你一定要来看我。


总裁许诺了无数次,终于哄得这年轻人入睡。


听见身边呼吸声绵长,总裁才下床,出了房间,走到楼下,拿了瓶冰镇气泡水,拧开盖子喝下,长出一口气。




最初,阿峰流露出想和自己一起过夜的意思,他是防备的。后来发现阿峰确实没有了那些羞辱自己的意思。他才松了口气。


这孩子掰回了正道,不容易。


总裁拿起手机,拨出号码。


朋友接通通讯。


总裁说,“都安排妥了,学校的事,就麻烦你了。”


朋友说,“真的安排妥了?”


总裁抬了抬眉,反问,“怎么了?”


朋友说,“我还以为,你的这位大公子,一定缠着你不肯走。”


总裁苦笑,“他刚刚安定下来,不想换新的环境,也是可以理解。你别苛责……他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就会知道。”


朋友说,“行行行,反正不是我费心费钱又费力,你也真行,我介绍个人给你,你直接当人爸爸。”


总裁失笑,但盘算了一下,还是选择缄口。


朋友顿了顿,又道,“说真的,你……真的不打算找个alpha?你这份父爱,是不是用在更应该用的地方?”


总裁想说不必。但话到嘴边,沉默片刻。




水中气泡升起,然后破裂,发出微小的噼啪声。




他揉了揉眉心,“……你说得对。帮我安排。”


朋友说,“我确认一下,你要我安排的是?”


总裁淡淡的说,“一个alpha。”




“能让我有孩子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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