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芙蕖的书，还是被红玉大哥发现。

 

红玉大哥提着剑，撵着芙蕖跑了半个天墉城。

 

最后芙蕖泪汪汪的被红玉大哥揪着耳朵扔到了修妖窟看大门。

 

夜深阑静，夜猫子偶尔叫一声，更显得四下凄清。

 

芙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他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刚想咬一口。头顶上扑啦啦飞过一只夜鸟，芙蕖吓了一跳，手一松，馒头落地骨碌碌滚走。

 

芙蕖连忙追过去，“诶诶诶馒头别跑！”

 

馒头一路滚，绊到了一颗石头才停下。

 

芙蕖捡起来，拍了拍馒头的灰。

 

有个声音笑吟吟的说，“小朋友，馒头脏了，就别吃了。”

 

芙蕖一怔，抬起头。

 

树上坐着一个美貌女子，手里提着一壶红泥酒壶。披着一头黑发，面容英气勃勃。

 

芙蕖警惕起来，将手按住佩剑，“你是谁。”

 

女子笑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芙蕖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坏人？坏人两个字又不是写在脸上的。”

 

女子说，“我是幽都的人。”

 

芙蕖冷冷道，“若是幽都的人，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来，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潜入我派，到底所为何事！”

 

女子一笑，“你这个小朋友，倒很聪明。”

 

芙蕖说，“你若是再不下来，就恕我冒犯了！”

 

女子站起身，却将酒壶和一包干粮一起扔给了芙蕖，“你要是饿了，就吃这个吧。如果你怕有毒，可以不吃。”

 

说罢，转身掠远。

 

芙蕖抓着酒壶，问，“你站住！”

 

女子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既然被你发现，当然是逃走。”

 

 

 

过了几日，芙蕖依旧看大门。

 

头顶树冠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小朋友，怎么还是你？”

 

芙蕖抬头一眼，气得都结巴了，“你你你！”

 

幽都女子跃下树梢，“怎么了？”

 

芙蕖气着说，“女孩子怎么能穿成这个样子！”

 

幽都女子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晃着手里的酒壶，“我穿得怎么了？”

 

芙蕖的脸红扑扑的，一半儿是因为生气，一半儿是因为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儿放，拿出酒壶往幽都女子手里一塞，“还给你！”

 

幽都女子晃了晃酒壶，听见水响，便似笑非笑的看了芙蕖一眼，“你没有喝？”

 

芙蕖说，“不明来路的东西，当然不能吃！”

 

幽都女子问，“那干粮呢？”

 

芙蕖一顿，小声说，“我那天太饿了。”

 

幽都女子噗嗤一笑，“昆仑山那些弟子个个无聊，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

 

 

月亮慢慢移到了中天。

 

幽都女子看了看天，说，“我先走了。”

 

芙蕖张了张口，问，“你叫什么？”

 

幽都女子说，“我早就告诉你了。”

 

芙蕖诧异。

 

幽都女子将酒壶壶底转给芙蕖一看，若是那天芙蕖喝完了酒，自然也就看见了这三个字。

 

原来她叫做尹千觞。

 

幽都女子拔开壶塞，喝了一大口，再将酒壶丢给芙蕖，笑道，“喝吧，没有毒。”

 

芙蕖抱着酒壶，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忽然追上去喊，“喂！我明天还在这儿，你来不来？”

 

 

 

 

 

 

蓝天中，浮云散散聚聚。

 

芙蕖坐在云台边，晃着两条长腿，托着腮帮子叹气，过了一会，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烦。”

 

屠苏诧异，“烦什么。”

 

芙蕖张了张口，又闭上。

 

屠苏师兄之前与幽都结怨，陵越大师姐与幽都之间说不清楚，自己绝不能把幽都的人再牵扯进来。

 

屠苏看着芙蕖的神色异常，便在芙蕖身边坐下，“出什么事了？”

 

芙蕖闷闷的说，“……师兄，我心里难受。”

 

屠苏问，“为什么难受？”

 

芙蕖说，“我和一个人吵架了。”

 

屠苏说，“这就奇怪了，陵端她们都护着你，谁会跟你吵架？红玉大哥么？”

 

芙蕖欲言又止，说，“我每次见到她总会说一些怪话，这些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她现在没有生我的气，可是我怕将来有一天她会生气，到那一天，她就再也不会理我了。”

 

屠苏看着芙蕖，问，“是天墉城的人么？”

 

芙蕖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屠苏扬了扬眉，“山下的人？”

 

芙蕖说，“总之……总之是你不认识的人。”

 

屠苏看着远处云海，悠闲的说，“我认不认识不要紧，最要紧是你喜不喜欢。”

 

芙蕖一下子睁大眼，“我怎么会喜欢她！”

 

屠苏说，“看不见她的时候，你会想她，是不是？”

 

芙蕖点了点头。

 

屠苏说，“看见了她，你心里就只有高兴，只想跟她多待一时是一时，多待一刻是一刻，最好不要分开，是不是？”

 

芙蕖犹豫的点了点头。

 

屠苏说，“这不叫喜欢，那什么叫喜欢？”

 

芙蕖沉默片刻，忽然说，“不，我不喜欢她。我不能喜欢她。”

 

屠苏诧异，“什么叫不能？芙蕖，你喜欢的人到底……”

 

芙蕖站起身，“屠苏师兄，我跟你说的话，请你都忘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

 

屠苏也跟着站起身，看着芙蕖的背影，喊了一声，“芙蕖。一个人活在天地间，最重要的是随性自在。”

 

芙蕖停下步子，“屠苏师兄，若是一个人的自在与昆仑天道违背，那我宁可不要这样的自在快乐。”

 

屠苏看着芙蕖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抬起头，看着深邃蓝天，浮云变幻。

 

 

 

 

凌天阁。

 

屠苏回到阁中，见陵越不在，便找去后山。

 

陵越果然在后山练剑。

 

剑形归意，人心聚气。

 

只见剑气纵横，煞是好看。

 

屠苏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陵越失手摔了剑。

 

屠苏连忙走上去，连声问，“怎么了？”

 

陵越捡起剑，“没事。”

 

屠苏却在陵越手上看见了血迹，捧住陵越的手细细查看，果然有一道血口。

 

屠苏皱了皱眉。

 

陵越说，“只是小伤。”

 

屠苏说，“小伤也是伤。”

 

他拉着陵越回到凌天阁，翻出了药膏和布条。

 

陵越在床边坐下，屠苏为陵越细心的包扎伤口。

 

陵越忽然微微一笑。

 

屠苏说，“你还笑？”

 

陵越含笑，“屠苏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屠苏不由得也是一笑，“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你。”

 

陵越说，“包一个小伤口就是照顾我了？你以前受的伤，惹的麻烦，可要多得多。”

 

屠苏说，“以后不会了。”

 

陵越笑说，“真的？”

 

屠苏包好了伤口，将药膏收拾起来，转身放回桌上。

 

“当然是真的。师姐不能看护我一辈子。”

 

陵越一怔。

 

屠苏将药箱放回原处，对陵越说，“对了师姐，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搬出去。”

 

陵越皱了皱眉，“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屠苏说，“红玉大哥说得对，我们毕竟不是孩童了，朝夕相对同处一室，毕竟不妥。”

 

陵越说，“那你住到哪里去？”

 

屠苏说，“红玉大哥会给我安排住处。”

 

陵越说，“屠苏，你还喜欢我么。”

 

屠苏愕然。

 

陵越看着屠苏，说，“你答应过我，不能骗我。”

 

屠苏走回了陵越的面前，问，“你呢，喜欢我么。”

 

陵越皱了皱眉，“屠苏，你为什么始终执迷于此？所谓情爱，不过蜉蝣之思……”

 

屠苏微笑。

 

陵越住了口，有些生气，问，“我说的不对么？”

 

屠苏说，“没有对或者不对，按照你的本心行事即可。”

 

陵越沉默片刻，问，“屠苏，你还会回来么。”

 

“当然会，”屠苏笑了一笑，轻轻说，“说不定下一次我们相见，我便不再喜欢你。我们便能和以前一样。”

 

陵越听着屠苏说这句话，心中又出现了那种感觉，她应该高兴，却不高兴。她不应该生气，却偏偏生气。她说，“你答应过我，你哪儿都不会去。”

 

屠苏柔声说，“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昆仑山。”

 

陵越垂下眼，她想听到的，不是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