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规定了不能放鞭炮,但开工开铺的日子总得热闹热闹,于是有些店家准备了电子炮仗。
在初升的旭日明光里,整座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稀稀拉拉,遥遥远远的鞭炮声。
门锁锁舌轻轻的咔哒一声。
星空蓝推门进屋。
晓波刷好的那双跑鞋干干净净的放在玄关。
星空蓝看见了,神情有些复杂。
晓波睡在客房里。
星空蓝回了自己卧室,在床边坐下,抬手耙了耙头发。
手一顿。
星空蓝皱了皱眉,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眉毛一下就扬了起来。
里头原本有三四盒保险套。如今空荡荡,一盒都没有。
客房的门被推开。
晓波一动不动,仿佛睡得很熟。
星空蓝说,张晓波。
晓波往被子里钻了钻。
星空蓝走到床边,再说,张晓波,我的东西呢。
晓波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咕哝一句,我又不是你妈我怎么知道你东西放哪儿。
星空蓝说,我保险套呢。
晓波不吭声。
星空蓝抬手要去逮晓波。
晓波一哧溜就从另一侧下了床,拔腿就跑出客房。
沙发。
必备家具之一。可以当椅子坐,可以当床躺,可以给小猫当磨爪板,可以给小狗当攀爬架。
必要时刻,也可以当防御工事。
晓波和星空蓝隔着沙发僵持。
星空蓝略那么一移步,晓波就炸毛。
星空蓝说,张晓波你怎么回事。
晓波说,我干什么了。
星空蓝说,你干什么了问你自己。
晓波说,我俯仰无愧于天地,没拿群众一针一线,我怎么了我。
星空蓝说,没拿一针一线?那我的保险套呢。
晓波说,你这人讲不讲精神文明,一大早的内什么内什么的,你好意思吗。
星空蓝说,我自己的东西,我怎么不好意思。
晓波说,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找去。
星空蓝看了一会儿晓波,转身去厨房。
厨房有专门的厨余处理槽。啤酒罐包装盒之类不可降解垃圾才丢金属垃圾桶里,这垃圾桶属于智能控制,极其好玩儿,一扬手就能自动过来。
晓波刚来的时候就玩了无数遍。
此时,星空蓝掀开了垃圾桶盖。桶里几盒花花绿绿的保险套。
他回过头,看见晓波站在厨房门口。
晓波不吭气。
星空蓝合上盖。
晓波走上前,也掀开了盖子,伸手要去把那几盒保险套拿出来。
星空蓝握住了晓波的手。
晓波沉默一会儿,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保险套先动的手。
星空蓝即便生气,即便想生气,这时候也憋不住噗的一声。
晓波还是闷闷的。
星空蓝心里面一万种的难过与纠结,耿耿与念念,都化作了一声叹息。拉着晓波,先去洗了手。
晓波穿着一身熊宝宝睡衣,耷拉脑袋,坐在沙发上。睡衣还扣错了扣,七对八,九对六,歪歪扭扭。
星空蓝热了一杯鲜奶出来,放在沙发前的小几上。拉过椅子,在晓波对面坐下。
晓波伸手去拿,星空蓝说,这不是给你的。
晓波看一眼星空蓝,就是拿过了鲜奶,说,喝你一杯奶怎么了,小爷当年在城里吃个瓜都不要钱!
说罢豪气干云那么仰脖一大口。下一秒呛得泪花直流。
星空蓝托着下巴,淡淡说,我加了点白兰地。
晓波把牛奶放回桌上,咳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阳光从露台照进来,照在了地毯上。
北京的冬天,不刮风不雾霾的日子,尤其美好。最美好的就是阳光,千锤百炼的黄金丝,织成了光箔,发着亮,裹就整座城市。
金色的阳光里,晓波毛茸茸的头发,比咖啡暖一点,比蜂蜜蓬一点,比可可味的棉花糖,又甜一点。
星空蓝的心,软软的抽动了一下,他说,昨天晚上。
晓波的咳嗽低了低。
星空蓝说,我一个朋友来北京。我们。
晓波垂下视线,慢慢的抻了抻睡衣衣角,可怎么抻也抻不平。
星空蓝说,我们什么也没做。
晓波的手停了一下,说,嗯,知道了。
星空蓝说,那几盒保险套怎么办。
晓波说,我没钱。我赔不起。
星空蓝看着晓波。
晓波看着自己的手,说,你赶我走吧。
星空蓝没说话。
晓波说,我住你的,吃你的,还扔你的东西。我要是你,早把我赶走了。
星空蓝伸手握了一下牛奶的杯子,看着晓波喝过的那一小块杯口。说,你说的对,我早应该这么做。如果我能舍得。
他松开了杯子,起身走到阳台,抽出一支烟来点上。
眼前铺展开来的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纵横交错的道路,成千上万的人,成千上万的爱情。谁都不是独一无二,谁都不是不可取代。
但是偌大北京城,灯火尖沙咀,人山人海,只得一个张晓波。
星空蓝夹着烟的手顿了顿。
晓波靠住了他的背,脸颊贴着他的肩,说,你能不能少抽点。
星空蓝转头,看见晓波的一点额头与侧脸。
晓波闭上眼,说,我老实交代,我刚刚说了个谎。
星空蓝说,什么?
晓波说,你别让我走。
烟微微的抖了一下。
晓波从睡衣口袋里抽出手来,环住了星空蓝,说,哥,我喜欢上一个人。
星空蓝的声音有些沙哑,谁。
晓波说,我哥。
星空蓝回过身,看着晓波,说,张晓波,你别招惹我。
晓波看着星空蓝的眼睛。说,我就招惹你。
然后他亲了亲星空蓝的面颊。
星空蓝没动。
晓波再看了看星空蓝,说,我一直想说来着……
晓波面颊泛起酒窝,轻轻的说,……你长得真好看。
他再一次俯身,这一次,亲吻了星空蓝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