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小陈特派员引着追兵到了一处山崖，不断开枪还击，但不出多久，子弹罄尽，追兵步步逼近，小陈特派员因暴雨泥滑，失足跌落。

山崖陡峭，追兵张望一阵，认定必无生还可能，便就此退去，在林中搜寻另一人。

小陈特派员却是先查看清楚了断崖之下有一处凹陷可做掩护，方才假装跌落，待追兵退去之后，他咬牙爬回山崖，精疲力竭，身上又有数处枪伤，勉

强走了一段，跌倒在地，再难支撑，只觉大雨铺天盖地，砸在自己身上，起初冰冷刺骨，渐渐却不再有寒意。

再度恢复意识，是有人在打自己耳光。

小陈特派员气得想说，特么的谁！

但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昏昏沉沉，意识涣散。

对方又重重打了几记。

小陈特派员挣扎出声，别……别打了……再打就真死了……

督军停下手，松了口气。

小陈特派员此时觉出寒冷，一阵阵发抖。

督军说，你怎么样。

小陈特派员却是一阵无意识的呓语，面色潮红，额头发烫。

督军看着洞外，暴雨倾盆。

这场雨既是幸，也是不幸。逼退了那些追兵，却也令他们寸步难行。

督军找到小陈特派员之时，后者已在冰冷雨水中浸泡许久，体温下降兼之失血过多，一旦发起烧来，只会更加严重。

他看着小陈特派员，握了握拳。

小陈特派员半昏半醒，迷迷糊糊看见军装一件件落在地上。黄铜扣子在漆黑夜色中暗沉沉，如浮云遮住了的星星。黯淡无光。

自己身上沾了血与泥的外套和衬衫也被脱去，赤裸裸躺在寒风里，风刮过一阵，便如鞭子一阵抽在毫无寸缕的身上，冷得发疼，冷得欲躲而无处躲，

骨头缝里都钻进了阴寒之气，除了冷，感知不到任何感官触觉，小陈特派员痛苦难挡，嘴唇发白，咬紧牙关，整个人都在发抖，但随即，有一副身躯

拥抱住自己，虽也低温，却不再冰寒。

他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贴近那具身躯，汲取为数不多的体温。

那具身躯没有推开他，反将他抱得更紧。

小陈特派员渐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另一个人的心跳。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另一个人的呼吸。

他下意识往那呼吸去。

对方托住了他的后脑勺，轻轻说，别动。

小陈特派员循着声音而去，用面颊蹭了蹭，又摩挲肩窝，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就此依偎，仿佛补完了一个缺陷，天生如此契合，不差分毫厘末。

大雨滂沱，耳鬓厮磨。

风声鹤唳，声息相引。

小陈特派员醒来，身处干净柔软的床上，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也是整整齐齐的睡衣。

此时身边的一名护士起身离开，不多时，副官进来，见小陈特派员苏醒，便说，你总算醒了。

小陈特派员说，这是哪儿？

副官说，督军府。

小陈特派员一愣，我们不是在奉天吗？

副官说，你昏迷了两天两夜，我们已经回来了。

小陈特派员说，你们督座呢？

副官说，他出去，不在家。

小陈特派员掀开被子下床。

副官拦住，诶诶诶，你才刚醒。

小陈特派员说，我……我有事问他。

副官说，督座去处理奉天的事，一时半会的怕是没空，你有什么事？我帮你传话。

小陈特派员说，这话你传不了。

两人隐约听见一阵汽车声，副官说，可能是督座回来了。

小陈特派员穿着睡衣，连拖鞋也没穿，赤着脚就走了出去。

副官拦不住，只得陪着一起出去。

刚刚走到大门，便见一辆车在门前停下。

随扈上前打开后座车门，督军大氅长靴，从车上下来，一抬眼，看见了小陈特派员。但他神情淡淡，收回眼神，又转过身，伸手从后座牵下了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