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Q10：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一起。”

 

上帝用六天时间创造世界。

 

阿宝，用六十秒的时间，让人忘记这个世界。

 

梁宝晴和方木逛了很久，逛到天黑，便在一家排挡坐下歇脚兼吃饭。

 

跟在他们俩身后的坚记累到喘，一屁股坐下就不肯再动。

 

和坚记搭档的小警察无可奈何的说，“坚记，我们在执行任务。”

 

坚记从筷子筒里抽出两根塑料筷，敲一敲小警察的头，说，“人就在眼前，丢不掉的，你坚记哥哥我呢，再不吃东西，一步都走不动。”

 

小警察看了看梁宝晴和方木那一桌距离自己不远，又的确是累了，便也坐下。

 

坚记叫了几个炒菜，小警察看着方木那桌。

 

坚记问，“喂，吃什么。”

 

小警察随口说，“我都OK。”

 

又问，“坚记，方sir跟他什么关系？”

 

坚记一边研究菜单，一边回答，“什么关系？我和你这样的关系咯。”

 

小警察吓一跳。

 

坚记横小警察一眼，“朋友关系。”

 

小警察有些讪讪。

 

坚记继续看菜单，但心里想的是，医院那一幕。

 

方木飞奔过去，不顾一切抱着梁宝晴。咬着嘴唇，闭着眼，皱着眉，落下一滴眼泪。

 

坚记心里叹口气。

 

方sir真是……感情是这样，生活又是这样，苦命人来的。

 

梁宝晴点了一杯冻柠茶。

 

伙计记完菜，看向方木，等方木点单。

 

梁宝晴想说他喝水。

 

不过，方木说，“我要奶茶。”

 

梁宝晴看了方木一眼。

 

方木没有察觉，他好像有心事。

 

梁宝晴也不问。

 

排挡里。

 

活鱼从水盆里捞起来。砸晕在砧板。

 

刀刮过鳞片，片片晶莹如薄玉。

 

鱼嘴一张一合。

 

鱼眼渐渐混沌黯淡，失去光泽。

 

破腹取脏。

 

斩块成段。

 

丢进油锅。

 

刺啦刺啦的油爆声响在炉火上。

 

菜上来之后，梁宝晴夹一筷子椒盐多宝鱼块，将绵白细腻的鱼肉送入口中，一丝丝一缕缕含化了，再细细吐出半透明的玉一般的鱼刺。

 

他吃东西的神情很认真。

 

他做任何事的时候，神情都很认真。

 

好像这件事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世界上，没有其他事比这一件更重要。

 

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方木看阿宝吃鱼，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看不住了，挪开视线，又拿起杯子，喝了口奶茶。

 

奶茶温热划过喉咙，甘甜浸润舌尖。

 

奶茶这么好喝，而他以前只喝白开水。

 

梁宝晴又夹了块鱼肉，送到方木的碗中。

 

方木说，“阿宝。”

 

梁宝晴抬眼看他。

 

方木握紧筷子，这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许久，终于吐露出来，“你……你想没想过以后。”

 

梁宝晴问，“以后？”

 

方木垂下眼，盯着碗里热腾腾米饭上的那块鱼肉，说，“我……这件案子结了之后，我就要走了。”

 

梁宝晴放下了筷子，过了会，说，“我估也是。”

 

方木说，“但我打算申请。”

 

梁宝晴问，“申请什么？”

 

方木说，“申请留下……留在香港。”

 

梁宝晴说，“留下？”

 

方木垂着眼，不敢看梁宝晴。

 

如果梁宝晴其实并不想让自己留下。该怎么办。

 

如果梁宝晴只是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当做一段短暂的恋情，又该怎么办。

 

梁宝晴一直没有回答。

 

方木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

 

自己应该先留下来，然后再想办法让梁宝晴明白自己的心意是多么坚决，再一点一滴稳固两个人的关系。

 

现在，太沉重了。

 

方木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剖白心迹。

 

那一次的后果，是对方视自己为瘟疫，是自己被送入‘疗养院’，是一段屈辱的不堪回首的‘治疗’。

 

自己为什么总会犯这样的错误。

 

为什么总是让自己最重视的人觉得尴尬或者负累。

 

此时，梁宝晴开了口，说，“那就搬来和我一起住。”

 

方木一愣。

 

梁宝晴喝了口饮料，说，“你留下来，就不要再找房子。我们一起住。”

 

方木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手，遮住眉眼。

 

过去的种种枷锁，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他终于解脱。

 

终于在苦海中，触摸到彼岸。

 

梁宝晴握住方木的手腕，轻轻摇了摇，想拉开方木的手。

 

方木却不肯。

 

梁宝晴仍握住方木的手腕，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有你保护我，我都安全得多。”

 

这句话触动了方木的内心，放下了手，看着梁宝晴的双眼，说，“我一定会抓到他。绝对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

 

阿宝，我会保护你。

 

无论在哪里，我都守着你。

 

方木虔诚，犹如起誓。

 

梁宝晴看着方木，镜片之后的眼睛映照大排档的灯泡光晕，

 

“方木，我相信你。”